郭意很快便清醒过来,等她看清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一时有些发懵。
“意姐,我是……凌沉沉啊!”
郭意不住地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的尸体,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
外面早已乱作一团,官员、圣徒、军士们如潮水般从各个方向涌来。
各色灯笼、火把将原本黯淡的中城三十六号食堂附近,照成了白昼。
无数行尸走肉一般的百姓,也眼露精光,或明或暗地围靠过来。甚至有人,还开始了平日里可能会要命的窃窃私语。
冷面男捂着自己的喉咙,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发颤,其他人又急又怕,却只是不近不远地围着,不敢上去。
“圣法大人……您,您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到……”
恢复了部分功力的郭意听了,顿时气血翻涌,抹了抹眼泪,提着金杖便朝着人群走去。
司马沉沉稍作犹豫,马上也下定决心,起身一边跟上,一边朝着前方吼道:
“无关者赶紧让开,我们只诛首恶!”
“混账,胆敢侵犯圣法大人,来人啊,给我赶紧把他拿下!”一个白衣人,色厉内荏地指着司马沉沉骂道。
其他白衣人群情激愤,尽管没人敢上,可还是站成几排,将冷面男挡在了身后。
“马都头,这可是你从外面找来的人!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
还有你们这群丘八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就两个人也怕!圣庙平时是怎么庇佑你的?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
“李中卿,还请息怒!”
想过无数种推脱干系的办法后,面对此情此景,马桂军也只得硬着头皮凑了上来。
“凌沉沉,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有这个女人,她是……”
说到一半,马桂军被郭意狠狠瞪了一眼,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又闭上嘴。”
“嘶……我怎么觉得,这姑娘有点面熟呢!”
“我叫郭意,来这里,只为找我家夫君。小甜是我失散已久的妹妹。
所以,不管这人是你们口中的谁,他现在,必!须!死!!”
一字一句,咬牙含泪地说完,郭意将金杖往地上猛地一磕,“嘭”地一声炸响,让前方众人身子跟着一震,一时头皮发麻。
“我叫凌沉沉,昆仑剑灵宗弟子,郭意是我表姐。此番无意冒犯圣庙,只为伸张正义。”
“好一个伸张正义!”
李中卿大笑三声,“你家表姐偷摸到这里,先是无端杀了我五个圣庙兄弟。导致三个食堂没办法正常开饭,因此受到牵连的百姓,成百上千。
这位叫小甜的小女孩,也是因为忽然没有饭吃,才会最终落此下场。不知你伸张的正义,是哪门子的狗屁正义!”
司马沉沉语塞,郭意冷笑一声:
“那五个臭男人沆瀣一气,想生吞活剥了我,要不是我反应快,早成了他们的玩物和食物。
还有这位丧心病狂的狗屁圣法大人,指使小甜来加害于我,后来又卸磨杀驴把人家脑袋砸碎。
她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就这种人渣,居然还是你们圣庙高高在上的大人?我看你这所谓的狗屁圣庙,不过是藏污纳垢的肮脏之地!!”
“好!”
人群当中,不知谁附和了一句,马桂军回头碎骂了一句,心内却也跟着激**不已。可想到圣庙过往的手段之后,冒到嗓子眼的那些话,却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意姐骂得好!什么狗屁圣庙,你们家圣使大人都上天了!你们还搁这儿欺压百姓,耀武扬威呢?”
“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白衣人顿时呆若木鸡,躺在地上的冷面男,也捂着喉咙,艰难地坐起身来。
一时间,李中卿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勇气,向前两步,走到司马沉沉身前,两眼血红,死死盯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像出膛子弹一样迸发而出:
“你!给我……再说一遍!圣使大人,他,到底怎么了?”
司马沉沉从葫芦里倒出清水,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毫不畏惧地说:
“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很明确,王福全那小子,已经死了。可惜啊,之前,他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人。”
“胡说八道,圣使大人怎么可能会死!”
李中卿怒吼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拳击向司马沉沉面门。结果拳未到,人已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连带着将好不容易坐起身的冷面男又重新砸倒在地。
“妖……妖怪!他们是妖怪,快去请圣子大人过来!”
白衣人像见了鬼一样落荒而逃,其余军士同样战战兢兢,连连往后退散。
郭意一言不发地拖着金杖走到冷面男身前,司马沉沉干笑劝道:
“意姐,还是让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我惹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郭意摇摇头,拿起金杖就要砸向冷面男脑袋,马桂军忍不住大喊一声:
“住手!姑娘……你这样,会害了自己,害了我们……甚至,会害了这附近所有百姓!”
说话间,一位身穿紫袍的男人,领着一队金甲军士靠了过来,马桂军与其余军士慌忙跪地相迎:
“拜见潘大人!”
刚才还窃窃私语的百姓,如见了真正的天煞恶魔一样,纷纷伏首跪地,不敢多看这群人一眼。
“郭姑娘,欢迎回到京城。”
没理会他们,潘岳径直走到郭意身边,抱拳笑道。
“这里是地狱,不是京城!”
郭意淡淡回了一句,刚刚将金杖收回,想另找时机下手,李中卿忽然踉跄起身,惨笑道:
“臭女人,你也知道怕了?怎么,现在不敢下手了吧?哈哈哈哈,姓潘的,你他娘的,还跟她客气什么,还不给我……”
话音未落,郭意抄起金杖,像砸烂一只沙地西瓜一样,直接砸在了冷面男的脑袋上。
李中卿被横飞的血肉糊了一脸,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魂一样,彻底傻住了。
等他稍微清醒一点,还想说些什么时,忽然发现自己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完全堵住了一样。
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不知何时,已被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两位大人都中了邪,包好,丢到焚净池。”
潘岳拿出一张丝帕,擦了擦手,丢下,将冷面男稀烂的脑袋盖住。
“是,大人!”
“潘岳……竖子尔敢……”
李中卿用胸腹发出一阵难听至极的古怪声响,努力想转过头去,想给潘岳最后发出一段诅咒式的眼神,然而这一下,却生生要了他的老命。
“咔”地一声脆响,李中卿倒地一阵剧烈抽搐,身上冒出一缕黑烟,被金甲军士吸入到白瓷瓶中后,很快便没了呼吸。
司马沉沉吞了吞口水,拉着郭意准备离开。潘岳却忽然言辞冰冷道:
“圣徒冒犯郭姑娘在先,可罪不致死。郭姑娘尽管驱邪有功,仍不能完全抵罪,还请前去圣狱清心净魂。”
郭意丢下金杖,看了眼司马沉沉,回道:
“给小甜做一场法事,厚礼下葬。另外,再有圣徒作恶,我会继续宰了他们!”
“姑娘放心。”
潘岳淡淡一笑,随后又向百姓宣布道:
“圣使大人即将归来,圣庙之光永照天下!”
“圣使大人即将归来,圣庙之光永照天下!”
军士们纷纷附和,百姓们感激涕零。
等人影离退,光亮消散,很快,他们的眼神又变得呆滞,这里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
跟着潘岳穿过中城,走过上城,最后进到梦幻城后,望着眼前繁华热闹、亮如白昼的场景,两人都有些触怀。
“凌公子,你从昆仑过来,这里的景象,比那里如何?”
让众军士散去,潘岳也停下脚步,笑问道。
“一样的虚伪浮夸,没什么区别。”郭意抢先回答道。
潘岳大笑,“陛下若听到,一定会特别开心。”
“潘大人既然都知道了,还准备带我们去圣狱?”司马沉沉问。
“郭照就在圣狱。”潘岳轻叹一声,“他现在不太好,你们去看看吧。”
“你不带我们过去?”郭意眉头一皱。
“我哪儿有资格去那里啊!”
潘岳苦笑一声,指了指西边:
“那边最高的白塔就是圣狱,到了那里之后,凌公子摘掉面具,他们自然会听你指示。”
“冯小夜呢,他们也在圣狱?”司马沉沉同样眉头一皱。
“这个我不清楚,你可以去宫里找陛下问问。”
说完,潘岳往东,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倏忽间便没了影。两人原地站了一会,郭意做了个深呼吸,笑着提议:
“我肚子饿,沉哥,咱们先吃点东西,喝喝茶,可以不?”
“意姐……我没带钱。”司马沉沉干笑道。
“没事,我请客!”郭意大笑。
两人找了家酒楼,意外发现味道还不错。
吃完后,郭意又拉着他到街头巷尾逛了一圈,试换了好几种行头打扮:
“沉哥,你说阿照他……最喜欢我穿什么衣服?”
“不穿衣服。”
“你不想活了是吗?”
“别别别,哈哈,让我想想啊!我觉得……应该是你们在晋阳宫的时候,一起练功穿的那种。”
“他会练个屁的功!整天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吹拉弹唱,像个青楼娘们儿一样。”
说归说,郭意还是拿了件束腰窄袖紧身衣裳比划了一下。
“就这种,难道会好看?”
“呃……”司马沉沉轻咳一声,“就这种了,绝对好看,你这身材……”
“嗯?”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主要是那种朦胧又亲切的回忆,一定会感动阿照,搞不好,一见到你就会嚎啕大哭。”
“那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不好,换一个,再想再想!”
司马沉沉扇了自己一巴掌,抓了抓自己本就不长的头发:
“你离开京城的时候,穿的那身如何?”
“刚才那个都嚎啕大哭,这个,岂不是更要哭得死去活来,不行,整点喜庆的!”
“呃……要不就整一身凤冠霞帔,小别即新婚,妥妥的!”
“狗屁,你会在蹲大牢的时候成亲啊?”
“我滴娘啊……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自己想吧!”司马沉沉哀嚎道。
“你小子真是……哎,我滴娘??”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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