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沈……杨花、白雪!!”
蓦地毛骨悚然,司马沉沉当即惊醒。
眼看着青色光幕内、如真似幻的场景就要消失,他大喊一声飞奔过去,触及光幕时骤然身子一麻。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依旧悬浮在虚空,前方是一如之前的黑暗无光。
“陈晋阳,你,莫非想重新做一个好人?”
正迷茫时,身后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司马沉沉回头一看,但见微波**漾、无风起皱的青色光幕,正横亘在他身后。
面色一沉,司马沉沉对着光幕低吼一声:
“藏天!以你的修为,难道还需要对我使用这些鬼东西?”
“哈哈哈,需要,实在是太需要了!”
伴随爽朗笑声,一个身高五尺,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散乱,面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子,赫然出现在光幕顶上。
无论司马沉沉用各种眼色和角度去看,他都是那样的平平无奇。
可就是这种平平无奇,却让他觉得,原本他身下那高贵冷艳的青色光芒,跟他一比,一瞬间都黯然失色了不少。
“需要你大爷,给我去……”
“别急,我这就死给你看!”
仿佛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藏天淡淡一笑,旋即跳身进到光幕中。
司马沉沉正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时,里面又出现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场景:
“呵呵,拿了那放牛娃的东西,又送他一样东西,莫非就成好人了?好人……也太不值钱了吧!”
说话间,高耸入云的华山顶峰,一个身穿白袍的俊秀男子飘然出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身粗布衣裳、平平无奇的藏天。
两人各立一个山头,陈晋阳遥望大地,藏天眼望天空。各自沉默了一会,藏天收回目光看向他,轻叹一声说:
“道祖曾有言,有志斩碎星空,一人足矣。你我就此一别,再见,便不再是朋友!”
“灵界已毁,这是最后一处生灵地,也是我曾经的故乡。看,那里,星光正灿烂!”
顺着陈晋阳的目光,藏天看向远处的地面,骤然间后脑一震,整个人一阵摇晃,跌向了深渊。
“哥们儿,就你这种呆呆傻傻的样子,还是阴间比较适合你。反正你也自称什么什么冥帝,那就回地下去,好好当你的土皇帝吧!”
望着手中的烧火棍,陈晋阳长叹一声:
“灵界一别,没想到又在那破山上遇见了你呀。给那放牛娃拿回去烧火实在可惜了,我带你去个世外地吧。”
转瞬间物换景移,玉京山天池边,吕先和陈晋阳在树底下对弈,一童子在旁奉茶伺候。
第一局陈晋阳为后,刚落五子,童子朝开口道:
“这位公子,你已经输了。”
“哎,阳阳你个小毛孩子,不懂可别瞎说!”
吕先笑骂道,“陈公子远道而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你要是连续猜对三局,我这烧火的棍子便送你了。”陈晋阳冲童子淡淡一笑。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
第一局,心无旁骛地对弈完毕之后,陈晋阳输半子。
第二局陈晋阳执黑先行,刚落三子,童子便直言不讳地说道:
“陈公子,你很快又要输了。”
“哦?”
陈晋阳原本以为,自己完全不会在意一位无知小童的胡言乱语,然而在临到中盘便被杀溃、最后负隅顽抗还是输了三目半之后,他的表情渐渐僵硬起来。
第三局开始前,陈晋阳定了个新规矩,同吕先比拼了一番神念,最后如愿又抢了黑。之后也不等对方恢复身体,他便直接准备落子布局。
结果童子起身,连连摇头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是可惜,陈公子你不是君子。”
陈晋阳耸了耸肩,笑道:“小子,你就直接说,这一局我能不能赢吧?”
“你当然还是输,只不过……老祖宗也不会赢。”
怔了半天,陈晋阳丢下棋子,最后大笑三声:
“后生可畏,这烧火棍送你了!前辈,答应我的事不许忘了,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陈晋阳闪身离开。
回到家乡后,在自家门外挂了一块写有“晋阳宫”的牌匾,随后大病一场……终生再未出过家门。
看到这,司马沉沉只感觉头昏脑胀、双眼刺痛,便慌忙闭上眼。
调息养神不知多久,司马沉沉再醒来时,只见藏天正从天都山上下来,冲自己微微一笑。
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从心底生出,司马沉沉提醒自己,要赶紧做些什么才好。可多年以来养成的迟滞习惯,让他终究什么也没做。
望着从青色光幕中走出来的藏天,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身量修长、剑眉星目的熟悉模样,恍惚间,司马沉沉以为,自己和他之间,依然还隔着一面镜子似的。
“暂时还不是完全一样,不过,也快了。”
学着方才光幕中陈晋阳的姿态,藏天耸了耸肩,随后衣袖一挥,青色光幕骤然变成褐色!
“藏天,你是在给我看川剧变脸不成?整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就是想……”
“想让你回家,仅此而已。”
藏天静静地看着他,“方才,是未来和过去。这里,是现实与虚幻,进去看看吧。”
说罢,藏天慢悠悠地走进褐色光幕当中。
听到一声清脆无比的碎裂声传来,司马沉沉心内咯噔一下,慌忙跑到光幕后边一看,只见到一具青色残影被黑暗吞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藏天,你小子给我装死是吧?”
骂骂咧咧叫唤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司马沉沉又张牙舞爪,对着虚空乱轰一齐,同样也毫无反应。
不知疲倦地折腾半天,最后,他只得将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到与黑暗相异的光幕上来。
这时他赫然发现,褐色光幕里,不像之前那样空无一物,而是出现了一片广阔无比的天地。
尽管里面黄沙乱舞,地昏天暗,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同的土褐色,可依然让他感觉到生机勃勃。
“现实……虚幻?”
司马沉沉喃喃几声,没直接进去,又绕回到光幕的另一边,发现里面的景象和那边一般无二,同样是天昏地暗、黄沙乱舞。
“什么狗屁虚幻现实!那小子肯定又在故弄玄虚,设套想让我进去呢!”
咬牙捶胸顿足一番,蓦地一丝青草芳香传来,让他整个人心神一**。再看向光幕时,里面的一个角落,便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翠色。
尽管很快,翠色便被风沙淹没,芳香也转瞬即逝,司马沉沉心内还是有种抑制不住地异样激动。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猛地敲了敲自己脑袋,司马沉沉强行闭眼,努力平心静气地打坐良久。最后自以为,已经能忘却掉刚才发生的事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看向光幕。
然而,再也没有任何不一样的色彩出现在天地之间!
看似风轻云淡的苦思冥想很久,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地起身,跑到了光幕那边看了一眼。
一脸失落地回来之后,一股比之刚才稍微浓郁绵长的熟悉香味,顿时又侵入心脾。
一只嫩绿的小苗,赫然从昏暗的地面当中,破开了一道亮丽的口子!
十息之后,小苗被风沙掩埋,一切又归于毫无变化的天地一色。怔了半天,像是失去了自己珍爱的孩子一样,司马沉沉忽然怒火中烧。
“狗日的贼老天,老子跟你没完!”
说罢,司马沉沉迅速绕到光幕背面,又飞快回来。这一会,小苗多了几位兄弟姐妹,坚持的时间,也从十息变成了一炷香。
“足御清风,影幻如梦!”司马沉沉大喝一身,运足真气,开始不知疲倦地来回折返起来。
小苗变成了大树,又汇聚成森林。渐渐地,风沙慢慢停歇,阳光雨露出现,山溪河流、鱼虫鸟兽不断涌现。小天地最后又拼接成大世界。
原本有些体力不支的司马沉沉,在这些生机盎然的自然美景刺激下,变成了一台永不疲倦的奔跑机器。直到最后,在看到那光彩如画的世界当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时,他才忽然停下脚步。
“我……那是我吗?”
一边喃喃自语,司马沉沉一边靠向光幕,试图将那个人看得清楚一些。
“有点熟悉,但是……又不能完全确定……”
“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藏天!”
就当他快要触到光幕,那个身影也即将转过身来时,忽然间风云变幻,一道金色天雷劈下。那人瘫倒在地,再也没站起来过。
紧接着大地剧烈摇晃,狂风暴雨吞噬了一切。漫长的黑暗过后,世界残破不堪,鱼虫鸟兽消失,山溪河流蒸发,草木很快枯朽,转眼间,天地又变成了最初的混沌昏暗模样。
一边疗养身体,一边默默等待着,最初的芳香味道出现,可至始至终,他再也没能如愿。
绝望之下,司马沉沉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光幕的另外一边。
似乎是老天为了安慰他,也可能是他出现了幻觉,之前一直昏昏暗暗的天地,这个时候,已然成了灯火游龙、烟火鼎盛的人间天堂。
司马沉沉流下了激动无比的泪水,然后,几个场景跳换之后,他便看到了一个,让他更加欣喜的画面:
弘道观北院,秋日初晴。
一个凤披霞冠、亭亭玉立的俊美女子,正脚步轻盈地朝着一个修长身影跑过去。
“阿紫……”
“那个人,肯定就是我了,哈哈哈,这穿着打扮,这装逼的风范,实在是……”
骤然间,司马沉沉瞥到了那人手中的黑色铁棍,忽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身体一样。懵了一瞬,他整个人一阵剧烈颤抖。
“不……不可能,不会这么巧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冲向光幕,朝着里面的杨应紫大喊一声:
“阿紫,小心!!”
话音未落,黑色铁棍穿透她的胸膛,握着棍子的那只胳膊,散发着令人炫目的金色光芒。
鲜血顺着铁棍流淌而下,滴在土褐色的地面,最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子虚,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
一个柔弱又坚定的声音,从渐渐模糊的红色光幕中传出来。司马沉沉如梦初醒,跪倒在地,对着里面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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