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宽收到消息,又在床边守候良久,不见杨应彩好转或恶化,自己也不禁神昏体乏。刚好口干舌燥,看到她枕边放着的小葫芦,顺手拿来猛灌几口,很快也沉沉睡去。
时至深夜,明月如霜,好风似水。忧思入梦,冯宽又来到了一个奇异世界,其中迷幻风情,陆离光怪,清晰入眼,不一而足。
正目眩神迷之时,忽然一人迎面而来,撞了冯宽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说完话,那人也不看冯宽,继续低头往前走。冯宽眉头轻皱,跟了上去。那人头发奇短,穿着古怪,走路姿势更是一言难尽:
左摇右摆不说,一会还突然停止住,原地起跳举手翻腕,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冯宽跟着那人,在整洁漂亮、光滑笔直的石板路上走了一会,又七弯八拐,最后进去一个闹哄哄的宽敞石头屋子。
屋子里面吵吵嚷嚷,人潮汹涌,好不容易跟挤过去,那人已拿着一张漂亮的铁盘盛了饭菜。
冯宽坐在他对面,流着口水看着他吃饭。那人终于放下手中发光的方块小玩意儿,抬头看了眼冯宽。
“哎,你怎么……一直跟我到这里了?你……你是动漫社的?”
“兄台,我……”冯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哥们儿,啥也别说了。嘿嘿,我懂,这个……给你吃!”那人难得露出笑容,递给冯宽一只不大不小的鸡腿。
冯宽也笑了,欣然接过,几口吃完。
“哥们儿,你……你是哪里人啊?咦,我怎么觉得,你很面熟呢?”
“我……这个……”
“算了没事,相见即是缘。走,我带你开黑去,哈哈!”
很快,冯宽被他拉着进了另一栋屋子,那屋子极高极丽,里面坐着很多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人。
那人走进属于他的一间小屋,坐下,让冯宽也坐他旁边。冯宽学着他,对着一台发着光的什么东西又是敲又是按的……
忽然场景更迭,月圆风清,那人跪在一座新坟前面,周围一群大人。他一脸漠然,不见半滴眼泪,冯宽了然于心,感同身受,拍了拍他肩膀,也跟着跪下磕了几个头。
又是烟云散,那人再次出现,已经变得干净精神了不少。
跟着一群小伙伴,来到一个池塘边上钓鱼。几人抬起睡着的他往水中一丢,扑通一声,过了一会,冯宽发现竟是自己落在了水里面,岸上的嬉笑声渐渐远去……
奇怪的是,冯宽这次呼吸顺畅,没有一点憋闷发慌的感觉,可游动双臂,清凉入体,分明又是在水中,忽抬起头看向上方,清月正明,云雾渐生,又发现自己不是在水里,竟是漂浮在空中……
“月儿,月儿……”
冯宽喃喃几声,不一会缓缓睁开双眼,再没了之前的诸多困扰和迷惑。他终于清楚,自己以前是叫司马沉沉,是一所还不错的大学里面,一名普普通通的苦逼大学生。
与此同时,发生在那位叫冯宽身上的种种事情,也一同印在了他脑海当中,而且没有了不适应的感觉,似乎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记忆。
“这么说……我是真的穿越了?”
看着透进来的几道月光,冯宽不知道该欣喜还是失落。
“管他呢,反正……来都来了,回去估计也回不去,先凑合呆着吧!”
转头再看向躺在**的杨应彩,冯宽皱眉道:“这位月儿姑娘一直昏睡不醒,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呢。唉,等天亮再说,应该会好起来的。”
再也睡不着,冯宽起身看见浴桶,端着蜡烛靠到桶边,看着水中自己的模样,不禁苦笑连连。
“不戴眼镜的自己,还是蛮帅的嘛。就是这头发……乱糟糟的不太利爽,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够舒服。”
想着屋里有剪刀,冯宽一时兴起,取来之后,贴着头皮剪掉大半,还将身上的衣服裤子袖口剪去一半,露出胳膊和小腿,这才感觉清爽了一些。
忙活完这一切,冯宽重新躺在草团上,舒舒服服地哼起了小曲来。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姑娘家得了重病,就在我旁边呢,低调,低调。”
想到这里,冯宽不自在地长叹一声,睁眼看了会房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还是以前好呀,有网有电有外卖……唉,我是不是也忒没心没肺了,家人朋友还在那个世界,竟然……也没有想念他们的感觉,莫非……我天生就是个孤独冷血的人?”
“也不对吧……除了有点懒散,我以前待人一向温和有礼的。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可是……他娘的还是睡不着啊!”
“这姓冯的小子,这辈子……好像也过得挺无聊的。诶,不对,那几个女孩子,好像挺不错。”
“那个牛鼻子师父,到底是谁呢?怎么感觉……跟白云观的那个疯道士有点像……”
“小和尚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找到芸儿妹妹没有……哎呀,怎么随便想想,又多出来这么多事情!不管啦不管啦,想想就头痛,睡觉睡觉!”
次日一早,礼部尚书杨玄感也赶到了襄阳,同行的还有太子舍人陈载等几个京城官吏。
冯宽大清早醒过来,重新认识自己,加上心忧杨应彩病情,他几乎彻夜未眠。随便洗了把脸,过来到床边一看,被杨应彩完全发暗发黑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
叫了几声不见醒,再一试,发现对方竟没了呼吸……冯宽懵了一瞬,忙用力紧扯绳铃,又跑出屋外,朝上悲声呼号:
“快来人啊!月儿她,快不行了!!”
睡梦当中,杨应紫被猛然惊醒,慌不迭地裹上衣服去找胡不医,见他面如死灰连连摇头,整个人瞬间便没了心魂,行馆内顿时乱作一团。
刚好这时杨玄感一行赶到,兄妹俩来不及叙长短,杨应紫哭着腔道:
“大哥,月儿她快不行了,这可怎么办啊……”
身为杨家长子,身居高位,又在官场浸**多年,杨玄感早已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沉稳心志,这会又有旁人在侧,只略略一顿,他叹了一声道:
“人各有命,三妹她命中注定有此劫难,我等尽力而为即可,不必太过伤心。”
说完,杨玄感又将几支御赐的极品人参交给胡不医:
“事情我都清楚,这些天辛苦胡太医了。三妹能否熬过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正常下药即可,不必担心任何后果!”
“大人放心,吾定会竭心尽力!”胡不医投以感激的眼神,说完便去赶制吊命汤药。
有了主心骨,杨应紫慢慢也定下神来,提议要去城南看看,几个亲随忙制止道:
“城南那边风症肆虐,据说城内现在都已经有死人了,万万去不得啊!”
杨应紫任性不依,仍要抢身出去,却被杨玄感喝阻道:
“站住!你是杨家人,别一点事就慌张任性失了分寸,跟我进屋!”
说完,杨玄感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后面书房去,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没了外人的干扰顾虑,书房内,杨应紫直接哭出了声:
“大哥,你就这么冷血无情吗?月儿她才经历白云观的事,目睹老祖宗被害而无能为力。如今好不容易逃到襄阳,又不幸染上风症……现在人都快要……我去见见她都不行吗?”
“三妹跟我同母,发生了这些事,我只会比你更加心痛!可是……父亲年纪渐渐大了,京城内外,好多人都在盯着我们杨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我们马上垮掉!
再难再险,我们必须要镇定坚强!风症凶恶无常,我们杨家本来就人丁不旺,三妹遭此不幸,断然不能再少了你啊……”
这些道理,杨应紫也不是不明白,见杨玄感眼中也噙着泪花,她不禁五味杂陈。
两人沉默一会,杨应紫抹干眼泪,长呼一口气道:
“大哥,你说的没错,我们杨家人……什么风浪没见过……方才,是我失态了!”
“不是失态不失态的问题。”
杨玄感暗叹一声,摇了摇头,“你来了这么久,难道没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什……什么事?”杨应紫忽然有些懵。
“听说三妹身边,一直有人在陪着她?”
“没错,是有个低贱又无礼的小子,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杨玄感眉头微皱,“过去那么久了,他现在……难道就没有染上风症?”
“这……这种人……或许一般都比较命硬吧!还有,我之前正想说呢,最近一直都是他在跟我们传达消息,还不知道三妹的情况……是否属实。”
“那倒不至于。他从白云观一直陪着三妹到襄阳,要真有什么不良企图,早就可以下手了。”
“哼,估计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三妹身份,所图谋的东西,更多更大而已。”
杨玄感没再接话,一会有人传信,说是胡太医熬好汤药送去了城南,两人渐渐坐不住,都出来到前厅等消息。
等了不知多久,忽有人来报,说是有个自称来自武当山的道人门外求见。
等待杨应彩的消息无果,杨应紫正心神不定,当即不悦道:
“轰走轰走,这些小事别来烦我们!”
随从连连称是,刚准备出去,杨玄感却道:“慢着,请来见见无妨,说不定是某位高人呢?”
“哪有什么高人?这附近早就找寻遍了,都是些狡猾奸诈、平庸无能之徒……”
嘟囔一句,见杨玄感看着自己不说话、眼神清冷,杨应紫哀叹一声,只得又让随从先请进来看看。
须臾之间,进来一道人:
只见他穿着一袭灰氅,头上无冠,紫钗束发,须发皆灰。其眉目如电,面色如玉,手持拂尘,举手投足间自然一股超脱出尘气息,与之前那些人的确看着不大一样,杨应紫心中便也多了一分期待。
杨玄感见之,更是好感顿生,上前迎至厅中,看人礼茶,分坐左右之后,当即笑问道:
“阁下从何而来,所来何事?”
“贫道张符元,从武当来,此来,搭救一人。”
杨玄感心下大惊,表面上微微一笑,镇定回道:“此间馆阁清幽,景人祥和,您恐怕……来错地方了吧!”
“此人正在城南,不出三刻,命不久矣。”张符元同样淡淡一笑。
杨玄感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遇到了高人,杨应紫一旁听得真切,一脸狐疑道:
“你不会是故弄玄虚,提前打听好了消息过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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