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缘木环视了一圈,像是上级领导检查工作一样,审视了一圈工作室给她重新准备的这间公寓。
他一直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着,刚刚从塔罗传媒解约的于锦鲤居然狼狈到要跑去住最开始在工厂打工的时候住的半地下室宿舍。
整体的装修风格很简洁,没有平常小姑娘那样粉嫩嫩的颜色,也没有零零碎碎的、毛茸茸的小玩偶,甚至连电视都没有。一整面墙都是整块的镜子,应该是方便自己在家的时候练舞用,靠窗的梳妆台上整整齐齐的排了各种他分不出来有什么区别的化妆品,书桌上压着厚厚的一沓台本,最上面的一本翻开到一半,上面涂得花里胡哨,每一个间隙上都标满了细细密密的注释。
这确实是于锦鲤的风格。
“开药了吗?”他轻轻柔柔的把于锦鲤放下来,然后蹲下来和她平视,“我帮你上药。”
“不用开,我这边都有常备药。”
李缘木顺着于锦鲤的指示,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最下面那一层有一个喷雾,还有药膏。”
于锦鲤的东西收拾得干净整齐,就连抽屉里的东西都行行列列的码好,她说的药并不难找,可是李缘木的神色却陡然一凛。
很多人写完了水笔,会有收集笔芯的习惯。而于锦鲤则是不同,她从练舞开始,会把用完了的药瓶子攒起来,于是李缘木拉开抽屉,看到的就是这样慢慢的一抽屉药瓶子。
左边的是用完了的空瓶,齐齐整整的叠起来码成好几层,右边的还带着包装,是没有开包装的新药。
李缘木滑动了一下喉咙,大老远赶过来想要和她说的所有甜言蜜语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心疼。
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当她还在做练习生的时候,那些人对她的称赞。
——于锦鲤简直就是天才啊,从F级到B级,她一共才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吧!
——何止啊,这个孩子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从F级爬出来了两次啊!
——这简直是远远超出A级的水平啊,我认为有必要单独给她开辟一个S级!
——她简直就是天生**豆的料啊,小李总是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一块宝藏啊!
没有谁是真正的天才,特别是**豆这一行的。每一个人的身体素质生来实际上是没有太大的差距的,那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想的所谓天赋,只是超乎常人的努力而已。
“怎么了?”
于锦鲤听见他半点都没有声音,回过头去,就看到他半跪在床头柜前,直直愣愣的对着那抽屉的药瓶,那是她不愿意告诉别人的辛苦。
她不愿意满世界的去宣讲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努力,于是只是把这些努力过的痕迹默无声息的收藏了起来而已,可是就是这样猝不及防的,那些受过伤的证明明晃晃的暴露在了李缘木的视线之下。
“我帮你上药。”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脚腕,白生生的,关节处很细,骨头薄薄的,淤血的地方经过一整天的压迫,到了晚上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和白皙的肤色衬在一起显得更加吓人。
于锦鲤一时间脚腕让人拿在手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蚊子似的哼哼道,“……我自己来吧……”
药膏和喷雾是交错着上的,李缘木先挤了药膏在手心搓热,然后小心翼翼的捂在她脚上肿起来的那一块上,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他轻声问道,“疼吗?”
话一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气音占了大半,像是生怕要惊飞落在花瓣上的蝴蝶一样的小心,又像是蜻蜓点水一样的轻盈。
受了伤以后按揉局部很容易造成微小血管破裂,加重肿痛损伤,于是李缘木只是轻轻的揉,就像生怕碰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哪有这么金贵啊。”于锦鲤看着他如临大敌一样的对着对待自己只不过是崴了一下的脚腕,不禁莞尔。
“都这么严重了,怎么能不金贵啊!”
李缘木心疼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肿起来一大片的脚腕,还是因为床头柜里那满满一抽屉的喷雾瓶。
药膏揉开了以后静置了一会儿,李缘木又去拧开瓶子上喷雾,凉凉的水雾伴随着“滋滋”的声音喷洒在脚腕上,让人很容易就舒缓了下来。于锦鲤静静地俯视着李缘木半跪下身,低头给她上药的样子,忽然有一种不实感。
出身环境使然,李缘木从一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无论是作为撒手不管的闲散少爷、初接受公司业务的小李总,还是已经坐上整个集团头把交椅的李总而言,都是坐在高位的,是习惯了让人敬着、捧着,用俯视的眼光看世界的。
可是现在他却这样全神贯注的单膝跪在她的身前,这样珍视的对待她身上的一个称不上多么严重的、充其量也就一周的时间就能痊愈的小伤口。
这种倒错的不实感,这种被人珍而重之的捧在手心上的感觉,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偶像艺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上背着恋爱禁止条例,可是还是不受控制的、心甘情愿的走偏了路。
一时之间,她竟然说不清楚,如果自己是在作为偶像活动的时候遇上的李缘木的告白的话,究竟会作何反应。她也会像那些偶像失格的艺人一样,去私联,去谈恋爱吗。
可是李缘木没有让她为难,他那么喜欢她,怎么舍得让她为难呢。
所以他愿意等她,他愿意像是追星星一样远远的看着,他甚至愿意成为她数以万计的粉丝之中的一员。
“以后啊,你要是受伤了我就给你上药。”
李缘木喃喃的,像是在许诺着什么珍而重之的誓言一样,“我给你上一辈子的药。”
一辈子那么长,他怎么能够随口许下这样沉重的诺言,于锦鲤不禁莞尔。
可是她又突然想到了,李缘木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到此为止向来都是他俯视着别人,甚至有的时候就连一个目光都不稀得施舍,可是却只仰望过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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