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宽说得真切,萍儿不禁莞尔。
“既然这样,那便留着吧,钱多,自然有钱多的用法!”
冯宽笑着点头,当即收好东西,将箱子塞给她,“萍儿,那就辛苦你,这些都交给你保管啦!”
“啊,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也知道,我平常就只会吃,数钱经常都数不清楚。要是放我这里,哪天被耗子啃坏了估计都不知道……”
冯宽真诚笑道,“萍儿你心细,就多费些心思吧。这些都交由你处置,大一些的用度,跟我说一声就行,一般额度的,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萍儿沉默半天,咬了咬嘴唇,脸一红,忽低声道:
“公子,不如……你要了萍儿吧。”
“嗯……啊?”冯宽心神一**,一时手足无措。
“萍儿早当自己,是公子的人了……”
“我,我也一样,真把你当一家人的。”
冯宽心跳加速,“只是……现在说这个……感觉,还是太早了……”
“什么太早了?都这么晚了还早?”
陈果儿忽从外面进来,站在帘外笑道,“公子,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两人同时一震,冯宽赶紧把箱子藏到被子里面,萍儿脸羞红得能掐出水来,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果儿,你……你先别进来,我在换衣服……先说说坏消息吧。”
果儿嘟着嘴,低声叹道:“公子,小夜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
“这事急不来,他肯定会好起来的。”
冯宽笑了笑,“好消息是什么?”
“嘻嘻,小夜能走路啦!公子你看!!”
说话间,果儿拉着小夜,直接掀了帘子进来,一瞬间的安静过后,冯宽喜得围着小夜转了两圈,又看他走了几步,激动得抱起他狠狠亲了两口: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萍儿得了空隙,不着痕迹地站到门边:“好了好了,公子你呀,别把小夜吓着了,明天记得,去给钱大夫回礼!”
那两个小丫头走后,照顾小夜的工作,基本都落在了果儿一人身上。
这会见萍儿逗小夜笑,果儿莫名地带着些许怨气道:
“萍儿姐姐,刚才找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呀!”
“哦……有什么事吗?”萍儿随口回道。
“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小夜的事啦!”
陈果儿摸了摸小夜脑袋,“他现在行动正常了,我想……是不是该给他请个老师,让他读书学东西才好。”
“果儿说的对!”
冯宽连忙把小夜放下来,“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档事儿了。小夜啊,你想不想以后,考状元当大官啊?”
小夜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陈果儿,当即点了点头。冯宽柔声笑道:
“愿意学就好。萍儿,麻烦你去找全京城最好的老师来,钱不是问题!”
“啊?公子,这样估计要花很多钱!”
果儿脸色一变,“也不用这么浪费,找个差不多的教书先生,应该就够用了吧!”
“放心,咱们不差钱!”
冯宽、萍儿相视一笑,“小夜之前受了苦,到现在还不能说话,一定要找那种,德才兼备、耐心和爱心都有的才行!”
“公子说的是。”萍儿连连点头
“你们身上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也该置办新的了。还有小夜也是,得给他收拾一间书房出来,那些书画笔墨之类的,该买的一并买上。果儿,这些活儿就交给你了,银子只管找萍儿取!”
冯宽接着说,“东西不要太省,尽量买好的用!总之一句话,咱家现在不差钱!”
“有公子这句话就成。”
果儿心下一喜,“别的不敢说,花钱这方面,我还算拿手的!”
“让我想想还缺啥……对对,咱家人不多,感觉有点冷清。要不,再买几只狗啊猫看看门,闲暇时候也是个乐趣。
还有,现在旁边的院子也是咱们的,抽时间好好整置一下,果儿,这些你懂,都交给你喽!”
“公子,你是不是……挖到金子了?”
陈果儿开始意识到不对劲,“还有……这么多事,我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啊……”
“哦对对对,再看看哪里有清白懂事的小丫头,也买两个回来。
平日里做做家务,给你们打打下手什么的,对了,要不要单独请个厨娘?以后咱们自己开火,省得天天麻烦杏儿姐他们。”
“咳咳咳……”
萍儿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冯宽后背,“公子,咱们家虽说不差钱,可是……也不至于那么有钱吧。
咱们家还是“普通人家”,公子现在还没取得官身呢。以后当了官,还需要到处打点,到时要花钱的地方不少,也远比这些事情重要!”
“呃……”正在兴头上的冯宽,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时有些扫兴。
“萍儿姐姐见识多,这些话没错。公子……您好不容易得了几个钱,还是……该省就省点吧。”
一听冯宽居然还想再买丫头,果儿也连忙附和表态,“先把小夜读书的事办好,其他的,以后慢慢看。”
第二天,冯宽再次来到嘉善坊百草堂,天色还早,门口却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队伍最前面的十多个人,是一些面相不善的练家子,他们身边没带小孩或者伴侣。
后面跟着的普通老百姓,排队时都离他们远远的,似乎都在躲着他们一样。
旁边有位大娘背着孩子,一脸愁容,冯宽轻声问道:
“这位大娘,您是带孩子来看病的?”
“可不是嘛!听说钱大夫是儿科圣手,上次我婶子家的孩子,就是在这里治好的。我家这孩子啊,连续几天上吐下泻,跑了很多地方都不管用,就带他过来看看。”
“哦……前面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你是说,最前面的那群大汉是吧?小哥啊,你可别去惹他们,都是一群江湖混子,横起来都不要命的。
你过来晚不知道,这群人啊,一大早为了争个先后,都弄得头破血流,要不是有巡街的官军过来,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看上病呢……”
冯宽一时纳闷,拱手称谢完毕,径直往队伍前面走去。
路过那队人时,余光瞟了一下,发现真有几个鼻青脸肿,捂着胳膊腿的,一时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停步多看了两眼。
其中一人注意到他,当即怒目相向:
“滚远点,看你大爷呢看!”
不想惹事,冯宽撇撇嘴,继续往前走去,最前面那人见了,忽冷冷喝道:
“慢着!连我的队也敢插,活腻味了?”
“呃……那个,大哥您误会了。我是过来还礼,并不是看病的……”
“还礼?谁能证明??”
冯宽被他给问住,一时愣在原地,那人冷笑一声正要过来,医馆大门忽然打开,那人缩回脚步,赶紧又回到队伍当中。
侥幸躲过一劫,冯宽抬眼朝门口看去,只见马桂军领着两个军士出来,不咸不淡地宣读道:
“今日得五!”
话音刚落,排在后面的十余位大汉顿时怨声载道:
“有没有搞错,怎么就五个?昨天明明都有七个的……他娘的,老子为了争个第七,腿都给弄折了……我日你大爷的!”
“你还日呢?老子第六都没说话,算了算了,明天再来吧,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排在最末的大汉愣了一会,忽然面色如土地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呼号道:
“官爷,能不能行行好,让大夫多做两颗天仙丸吧!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我把所有钱都给你,您行行好吧……”
“走吧,规矩不能坏!”
马桂军冷哼一声,当即手一挥,十余位大汉当即散去。跪在地上的那人渐渐停住哭声,转而大笑不止:
“去你娘的贼老天!老子就不信,会挺过不去!”
说完,那人又从腰间扯下一个布袋,撕开口子,将里面的钱一把一把地往天上抛:
“哈哈哈,他娘的……老子挣这么多钱有屁用,命都没有个屁用啊!哈哈哈哈……”
那人又是哭又是笑的,一边抛撒铜钱,一边踉踉跄跄往外去,没多时消失在巷口。
“疯了,这人彻底疯了……”
众人纷纷避让开,不住地议论,大多挂着一副哂笑讥讽的表情。
等他一走远,众人又忙着疯抢地上的铜钱,有的连孩子都丢在了一边。
哭闹声、叫骂声混在一起,原本安静的小巷,一如刚开坊门时的南市一般喧闹,更多了几分狠辣蛮横。
被眼前魔幻又现实的一幕深深震撼了心灵,冯宽不住摇头:
“疯了,这些人也疯了……”
马桂军很早便注意到他,过来笑道:
“冯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你好,你好……”
冯宽回过神来,朝他略略拱手,指着外面纷乱的场面,问:
“马大人,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不疯魔不成活啊!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命呗,已经连续好多天了。”
马桂军两手一摊,同样有些无奈,“最开始的时候,这里还死过人呢。现在每天早上有我们过来,已经好很多了!”
这时,百草堂的一个学徒端着五个小木盒出来,面无表情地说:
“你们五个,过来吧,一枚十两银子。”
那五个大汉仿佛看到了仙童一般,瞬间温顺得像小鸡一样,纷纷笑着点头,又不约而同地掏出银子。
得了药后,还警惕地互相看了看,随后隔着间距,朝着不同方向或走或跑,先后消失不见了。
冯宽低声问:“这什么天仙丸……到底什么东西?这么贵,还这么多人抢着要!”
“平常人毫无用处,可要是练武之人,堪比救命仙丹,钱大夫了不起啊!行了,我还有事,哪天跟冯兄弟好好喝一杯!”
马桂军拱手笑道,经过那群人时,他没好气地大吼一声:
“抢什么抢!连死人的钱都抢,都赶着去投胎吗?”
巷子很快安静下来,转眼又恢复正常。
那一瞬间,冯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一样。
原地站了好一会,进门让药童去传话,等了没多久,便被请到钱大夫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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