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哥哥我实在聪明。地方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我又弄不清东南西北,在这里迷路总不过分吧?到时若真遇到这姓林的,也能有个说法。”
想到这里,冯宽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一会看到路边上有叫卖折扇的,顺手买了一把。发现还有贩卖竹席竹篮竹帽的,他也挑了个竹笠戴上,悠悠地往最前面的寺庙山门处去。
白马寺第一重殿——天王殿,殿前早先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中间修了座浴佛台,台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型铜盆,盆中供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双脚各踩一座莲花的佛祖铜像,盆内引入活水,水面上撒满红白花瓣。
此时此刻,浴佛台边围着无数善男信女,在寺内僧人的引导下,一一上到高台。
先恭敬礼拜,再执铜勺、舀净水、灌佛顶,最后接过浴佛汤饮下。
冯宽戴着竹笠,摇着扇子,在路人的古怪眼神中信步到此,远远看了高台一会,听旁人说后面大佛殿前有斋会,他马上便觉得肚子饿。
正准备绕过高台过去时,突然一阵**,连连有惊呼声传来。
冯宽回头看去,只见一身披黑色袈裟、留三寸白须的古怪和尚,双眼紧闭,手持血红念珠,口中念念有词,正从山门处慢慢走进来。
“卧槽,这和尚……着实有点拉风啊!”
冯宽看得目瞪口呆,周围人纷纷避让。
路中间一懵懂女娃愣在原地没动,手咬着指甲,眨巴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和尚朝自己走过来。
眼看两人就要撞到,冯宽几步过去,抱起女娃往旁边一让,堪堪躲过……
“哎哟我去,你这人装什么逼呢!就不能睁着眼睛好好走路吗?看把你给拽的!”
那和尚依旧四平八稳地朝前走,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冯宽低声骂了几句,放下女娃,摸了摸她脑袋,柔声笑道:
“小妹妹,你爹娘呢?”
女娃当即撅起嘴来,“爹爹不陪我玩,我跑出来了。”
“那……刚才怎么不躲开呀?”
“我也不知道……”
冯宽哭笑不得,“你爹爹人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女娃连连摇头,盯着冯宽看一会,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
“哥哥,把帽子给我戴,我就答应你!”
“好嘞!”
冯宽刚把竹笠放在她的小脑袋上,马上便听见有人远远喊道:
“缘儿……赵缘儿~”
女娃一个激灵,慌忙躲到冯宽身后,扯了扯他胳膊。
“哥哥,快背我去那边,这里不好玩。”
“嘿嘿,好的好的!”
冯宽哪里还不清楚她的心思,背起她原地转了小半圈,径直走去喊话人那边。
“几位大哥,你们在找一个女娃娃么,看看这个对不对!”
“对对对!哎哟喂……小主啊,吓死我们了,您没事吧?”
领头的管事摘下女娃头上的竹笠,一时惊喜不定,又朝旁边人吩咐道:
“快去叫大人,就说小主找到了!”
女娃扯了扯冯宽不长不短的头发,“哼,一点都不好玩,哥哥你也骗我!”
冯宽哈哈大笑,“小妹妹,我刚才的确是朝那边去的。可这不,地是弯的,一会又绕回来了,不能都怪我哟!”
“胡说,地明明是平的,哥哥又骗我!”
管事一头雾水,朝冯宽拱手谢道:
“多谢小哥!万一小主丢了,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啊!”
“哪里哪里。”
客气两句,放下女娃准备离开,忽见一中年华服男子,急匆匆地朝这边碎步跑来。
冯宽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缘儿啊,哎哟,这么热的天……渴不渴?爹爹带你吃冰糖荔枝膏去,好不好?”
赵文化抱起她,长舒一口气。
“嗯嗯嗯!”
女孩开心地点点头,“哥哥,你要不要吃?”
“小妹妹,谢啦,不用,哥哥怕冷。”
“咯咯咯咯……”
赵缘儿捂嘴笑个不停,“这么热的天还说怕冷,哥哥还在骗我!”
赵文化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冯宽。
“咦……是你!冯子虚!!”
“您是……”
见他作了个拍惊堂木的手势,冯宽顿时恍然。
“啊,原来是都尹大人!”
“哈哈哈,子虚啊,万分感谢!你和我家缘儿挺投缘的,有空去我府上坐坐!”
“哪里哪里……”
“哥哥,听我爹爹的话,一定要来找我玩哦。”
赵缘儿骑坐在赵文化脖子上,拍了拍他额头,萌萌道:
“到了我家,我也要骗骗你才行!”
“一定一定。大人,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冯宽拱了拱手,识趣地走开。
刚才那和尚走到高台边,周围人纷纷让开路来。前面排着长队准备上台行浴佛礼的,有几个比较硬气的,不肯让出位置,其中一身阔体壮的大汉忍不住骂道:
“你这怪和尚,不是这里的人吧?我们都排了好半天,凭啥要给你让开?一点规矩都不懂!”
和尚终于停住脚步,收了手上念珠,依旧闭着眼,冲大汉微微点头:
“善哉,施主说得对。”
说完,和尚生生站在原地不再说话,一动不动,仿佛像睡着了一般。
大汉撇了撇嘴,转身继续排着队。众人见这和尚虽然衣着古怪,但面相和善,似乎不像恶人,渐渐又围了过来。
之前让出位置的一些人重新排好队,尽管和尚身前还空着一段距离,也没人敢上前过去插队。
又等一会,前面队伍的人依次上了高台之后,和尚也不往前走,依旧停在原地。
天热气闷,后面开始有人催喊,和尚还是不为所动。
渐渐地,有几个想绕过他上高台,却好似被两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一般,无论是往左还是往右,怎么也走不过去……
更诡异的是,那些人出来之后,再想回到原来的队伍当中也不可得,吓得几人放弃了浴佛礼,慌忙跑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几个有见识的低声提醒几句,围观的、排队的人纷纷又往外边退了退,都离那和尚远远的。
没一会,高台上除了白马寺中的两僧两尼,其余人一个不剩。
见了下面阵势,四人互相看了看,一位僧人有些紧张地开口问:
“这位……前辈,是否要……要上台来?”
“嗯。”
和尚淡淡应了一声,陡然睁开眼,台上那僧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从高台之上直接滚落下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剩余三人心惊胆战,慌忙下台扶起僧人往后边去了。最里边的百姓将这一切看得真切清楚,纷纷想往外退,外面的人听说里面有热闹,又拼命往里挤,两相抵触,浴佛台边一时间纷乱不止。
“静!”
就在这时候,和尚走上高台,嘴里迸出一字,声如惊雷炸耳边,所有人马上安静下来,都齐齐抬头朝台上看去。
和尚恭恭敬敬地朝佛祖铜像拜了一会,随后站起身来,面向山门朗声道:
“阿弥陀佛,弟子为净佛身,上昆仑、走五岳,经冰霜雨雪,追朝霞日落,方得世间最纯最净之水。
今日,吾便以此水灌佛身,洗身净心,**神涤魂,善哉,善哉!!”
说罢,和尚从袖中取出一支小绿瓶和白玉勺。拔了瓶塞,在细长的白玉勺中倒了半勺,之后神情肃穆地从铜佛头顶灌下。
刹那间,佛像光芒四盛,白日阳光都显得黯然失色。
和尚当即跪伏在地,之后高声呼道:
“佛祖显灵,光明不灭!”
目睹神迹,台下人忽然像着了魔一样,也跟着齐齐跪倒在地,跟着喊道:
“佛祖显灵,光明不灭!”
一声高过一声,没一会,几乎整院的人都拜倒在地。
此时此刻,冯宽正坐在天王殿旁边的凉亭下歇息,准备一会去后面参加斋会。
听到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一个激灵,起身出来一看,只见那和尚站在高台上,双手合十,下面跪着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一时之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冯宽原地愣了一会,感觉有人在扯他裤脚,回头一看,发现旁边的那几人,不知何时也统统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人,正朝自己不停地使眼色。
“看我干嘛?你们跪你们的……”
冯宽话没说完,发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变成统一的异样,还是那种不可理喻中、又带有可怜可悲的异样,他心下忽渗得慌,赶紧抬脚跑了出去。
白马寺清凉台毗卢阁前,韩王赵元休正向慧成行拜师礼。
长公主、太子赵元佑、公主赵烟萝,以及诸多朝中大臣、亲眷,寺中不少高僧在旁见证。
“弟子拜见师父!”
“嗯。”
慧成毫不拖沓地拿出一本经书来,“这妙法莲华经,乃宗主亲书,便赐予你了。”
“谢师父!”赵元休面带喜色,双手恭敬接过。
慧成微微一笑,“「慧」先「静」后,以后,你便法号静恒,如何?”
“多谢师父赐号!”
赵元休欣然应允,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当中,陡然浮现出之前的一个画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静恒……赵恒……怎么可能如此……”
礼成,众人靠向赵元休恭贺道喜,慧成准备起身,长公主过来和他低声说着话,忽然一个小和尚过来,对旁边的几位高僧说了什么,几人顿时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又等一会,方丈明池忍耐不住,过去打断他二人说话:
“大师,外面……刚刚出了点事!”
“知道。”
慧成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一般,不慌不忙道,“长公主,请暂去禅房歇息,晚些时候再来打搅。”
天王殿前,浴佛显真灵,听到消息或动静的人,从寺庙后方不断往外涌来,或看神迹或凑热闹。
被刚才的情形弄得头皮发麻的冯宽,这会成了唯一的逆行者……
“这些人真是……比追星还疯狂啊!”
好不容易挤进第二重殿院,前面正是大雄殿。冯宽远远看了一眼,没敢进去。
围着大雄殿看了看,最后闻着饭香,找到了不远处连成一排的斋堂。
挑了靠里的一间,冯宽准备直接进去时,门口的老尼姑忽向他礼道:
“施主,进斋堂需交会印钱。”
“哦,What??”
冯宽一脸懵逼,“不是,这斋饭……难道不是免费的吗?”
“施主,斋会有斋会的规矩。这里有功德箱,佛祖会记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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