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四日凌晨一时许,昆山县城南陶仁村以北的一处高岗上站着一群人。
冬日的夜晚,黑暗而又寒冷。这是一个有云的月夜,抬头仰望,星星只是暗淡的三两颗,半轮明月在云层的缝隙间时隐时现,洒下朦朦胧胧的月光。黑漆漆的夜空显得压抑而混沌,站在高岗之上的众人正是“利剑小组”的队员们,此时伴随着他们的只有呼呼作响,从吴淞江江面上吹来的阵阵寒风。
夜色已深,寒风开始有些刺骨了。杨轶远迎着猛烈的寒风,象标杆一样矗立在山坡上,随即叹了口气,冲身边的战友们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开始挖吧。”
手持铁锹的陆子陵、安大牛、王子奇和程季水四人点了点头,开始迎着凛冽的寒风,甩开膀子挥舞起手中的铁锹、铁镐,默默地开始在高岗上挖坑。在他们的脚边不远处谢巍、秦桐和徐文川则守护着一具放置在门板上的静静等待着下葬的年轻女孩的尸体。
一个多小时之前,前来刺杀他们的日本杀手组合“黑色音符”成员,年仅十六岁的日本女孩赤崎森夏胸部中弹,流尽了体内的鲜血,死在了她的刺杀目标陆子陵的怀中。陆子陵不顾与“黑色音符”杀手组有着血海深仇的徐文川的反对,坚持要求将赤崎森夏的尸体尽快就近下葬,而不是绑上石头直接扔进近在咫尺的吴淞江。
这个女孩虽然给国共双方的地下抵抗势力均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但是归根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没有确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受人蒙蔽的孩子,她也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发动的这场非正义的侵略战争的受害者。不管她生前做过何等恶事,陆子陵只希望这个这个还显稚嫩的女孩子死后至少能获得安息,不令她的尸体再受侮辱。
因为时值隆冬时节,夜晚的气温很低,加上临近吴淞江的关系,这里的土地都有霜冻结冰的现象,土质十分坚硬。五个人各自挥舞铁锹和铁镐,奋力挖掘了近三个小时才算是挖出了一个一米七长半米多宽近一米五深的长方形浅坑。
王子奇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水,将手中的铁锹扛在了自己肩膀上,俯下身子仔细审视了一遍这个刚刚挖好的墓穴,皱了皱眉说道:“这个小小的墓穴实在谈不上太好。但至少墓地选择在了高岗上的向阳处,不怕雨水的冲刷和地下水的渗漏。墓坑有一米来深,尸骸也不怕野狗的刨挖,应该能够下葬了。组长、陆兄弟,你们怎么看?”
“我看可以了。”“行!”杨轶远和陆子陵均点头首肯。
于是安大牛和王子奇纵身一跃跳入了墓坑之中,在秦桐和程季水的帮忙之下,将躺在门板上的赤崎森夏的尸体缓缓地放入墓穴之中。平躺在门板上的赤崎森夏面容安详,鼻腔和嘴角的血沫子已经被细心的擦去,蓬乱的头
发也已经被重新梳理整齐,她的眼睛微闭着,身上覆盖着一块白床单,整个人好像睡着了一样。
“填土!”等到安大牛和王子奇从墓坑里头重新爬了上来,杨轶远挥了挥手下令填土封平墓穴。于是大家纷纷动手,将脚边一铲一铲的黄土填入墓穴之中。半个小时之后墓穴就被完全填平,在这处远离河岸的高岗上新添了一座小小的坟茔。坟茔之前没有招魂幡、没有供品和花圈纸钱,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陆子陵摘来了一块木牌牌插在了坟茔之前,因为众人不知道赤崎森夏的名字,所以木牌上只刻着“日本少女之墓”这六个字。等到墓坑填平之后,陆子陵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黄金挂坠,这是他在搬运赤崎森夏的尸体之时,无意之间从赤崎森夏的尸身上掉落下来的,吊坠盒子打开之后里头是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合影。那个端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的男人正是之前就已经被陆子陵击毙的大冢芳茂而在他身后伸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微笑的女孩则是身穿水手服,年纪比现在还要小上两三岁,显得稚气未脱的赤崎森夏。显然这个小小的黄金挂坠记载着师徒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
“小姑娘,我们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给我们在苏南地区的地下组织也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实在不能算是我们的朋友。但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同样也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受害者,希望你死后能够获得安息,在天堂里头好好反思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并作出深刻的反省,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你能够做个善良的普通人,不要再碰触武器了。”陆子陵站在那小小的坟茔前沉声说道,随后伸出手来,将手中的那串小小的黄金挂坠小心翼翼地挂在了那块木牌之上。
“秦兄弟,你似乎对于我用毛瑟98K狙击步枪远距离狙杀这个日本小姑娘有不同看法呢?如果你不好意思直接说的话那我帮你说好了,‘日本小姑娘那徒劳的反击根本对陆兄造不成威胁,凭他的能力一只手就能搞定,你为什么要直接开枪打死她?面对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看到众人逐渐散去,现场只留下了杨轶远、陆子陵、程季水、徐文川和秦桐五人,站在角落里的徐文川看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秦桐一直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于是上前主动开口搭话道。
秦桐并不否认的点了点头,徐文川所说的正是他内心里头的疑问。在赤崎森夏来袭的时候,他跟徐文川一起手持毛瑟98K狙击步枪埋伏在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东南边大约八十米左右的靠近吴淞江的一株枝叶繁茂的雪松的树杈上,两人透过六倍望远镜均清晰无误的看到了赤崎森夏撩开裙摆,从绑在右侧大腿上的枪械里头拔枪的动作。所不同的是秦桐对陆子陵的身手有信心,他认为
即使自己这边不开枪陆子陵也能够将近在咫尺的赤崎森夏制服,而迫不及待急于为阵亡的军统苏州站的同袍弟兄们复仇的徐文川却扣动了手中步枪的扳机,一枪将赤崎森夏直接击毙。
“我会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在军统苏州站的弟兄们全部被杀死了,整整三十二个人,其中的至少十二人就是死在了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的手上。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是我的人生信条!你们觉得我残忍也好,没有人性也罢,这就是我的行事风格,你们要恨就尽管恨我吧。但至少我已经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了,我与你们的合作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徐文川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给每人分发了一根,随后划拉着了一根火柴,给众人都一一点上了,他率先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了一个烟圈,抬头望着天,幽幽地说道。
“徐站长,现在日军从国内请来的强援‘黑色音符’杀手二人组在我们双方的通力协作之下也已就此覆灭,你们军统苏州站已大仇得报,你今后又有何打算呢?军统你估计是待不下去了吧?军统在苏南地区的最后一支地下情报力量苏州站在你的掌控之下时被日军偷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你一人独自逃了出来,除此之外你们军统安插在驻沪日军中最重要的那枚棋子金田权三郎也因为身份败露而被日军设计抓捕,他为了保守秘密而咬舌自尽了,至此你们军统设在日军内部的暗线已经全断了。虽然你借助与我们合作共同抗敌的力量一具全歼了‘黑色音符’杀手组合,但是与我们合作一事恐怕是不能向军统高层透露的。戴笠这个人一向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一贯是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政策的坚定拥护者,如果被他知道你没有获得他的首肯,私底下与我们地下党接触,你的身上恐怕会被扣上‘指挥不力、临阵脱逃、私通共党、背叛党国’等一系列的罪名,到时候你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这其中随便一条就足以判你死罪,现在如果选择返回重庆的话无疑是自寻死路、自投罗网。你不妨跟陆兄弟一样,彻底与军统分离决裂并选择加入我们领导的地下抵抗组织,你的能力出众,如果你选择加入我们的话,必然能够为抗战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杨轶远接过徐文川递来的香烟,点燃之后夹在指间,语气真诚地说道。
“哈哈哈,谢谢杨组长和各位地下党兄弟们的好意,我徐某人心领了。但是请容许我拒绝各位的一番美意。我徐文川生是党国的人,死是党国的魂,不管军统和戴老板将来会如何处置于我,我都不会背叛党国另投他主。所以我打算就此跟各位作别,连夜出发前往浙江与第三战区的国军队伍汇合,然后辗转前往重庆,当面向戴老板请罪。”徐文川呵呵一笑,一口回绝了杨轶远的邀请,语气和态度都十分的坚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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