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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阿公进山是为了采到新鲜蘑菇和木耳，给丽丽做地三鲜吃的。

如果能采到更多，说不定也能卖上几斤，回头去镇上给丽丽买点女娃喜欢的小零食或者玩偶什么的。

没想到他进山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了。

鲁阿公一辈子固执，几十年了，自认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芦村的气候，天晴下雨都有迹可循。

但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天气变幻莫测，刚才还阳光灿烂，一会儿天就阴了下来。

刚开始雨势还不大，鲁阿公刚找到一块长了木耳的地方，舍不得就这样走了，想抓紧时间多采一些，等到雨势大起来的时候，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鲁阿公走了一辈子的泥地，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脚底下打了滑，整个人都栽下去，背篓里的蘑菇和木耳都筐了出来。

听到孟宁呼喊声的时候，鲁阿公的脚踝都已经肿的老高了。

“我在这儿！”鲁阿公中气十足地回应道。

孟宁很快找了过来，他见到鲁阿公只是脚踝受了伤，说话时还中气十足就放了心，他把背上挂着的斗笠给鲁阿公戴上，又把自己的蓑衣解开来替鲁阿公穿上。

鲁阿公当然不肯：“我不能要。”

但孟宁执意给他穿上了，也没着急带他下山，而是先蹲着把散落了一地的野菜都重新装回了背篓里，这才站起身来。

“我背您，您背背篓，成吗？”

这么大的雨，本来雾气大就影响人的视线，再加上泥地又滑，就这么自己走都容易摔跤，更何况背着人走。

“不行！”鲁阿公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还能走，你扶着我就行。”

“那我就先背您下山，再来背背篓。”

孟宁显然没给他第三个选项。

他自从来到芦村，那犟的跟头牛似的脾气，村里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鲁阿公早就听人说过，这个年轻的书记跟前镇长拍过桌子，跟县长立过军令状，刚来芦村的时候甚至没人知道他是新来的书记，还以为跟那些来了没多久就走了的小年轻一样。

没想到他在村里一待就是几年，还没等人回过神来，村委会成立了，学校都开始建了起来。

鲁阿公不让丽丽去读书，当然是有自己私心在的。

丽丽这孩子命苦，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一辈子就没出过芦村，万一孩子将来大了出去读书受人欺负怎么办？出去了跟她爹妈一样野了心，再也不回来看他了怎么办？

鲁阿公不求鲁丽大富大贵，只求她一生平安喜乐。

读书也不全然都是好处，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孟宁显然不这么想。

他来做工作的时候反复强调：“孩子的将来得交给她自己选择，有些人读了书愿意留在大城市工作，也是为国家发展出力，但也不全都是不愿意回来的，像罗娟不就回村里来给大家看病了吗？”

鲁阿公心里没底，不确定丽丽将来真的愿意回来，可她如果读了那么多书之后真的回来，鲁阿公也觉得可惜。

这么一来，还不如不让她出去读书的好。

就在鲁阿公七想八想的时候，孟宁已经蹲下去把他背了起来。

鲁阿公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宁已经把那背篓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用一个塑料袋装上了挂在自己的皮带上。

“这地这么滑，再挣扎我都得摔，”孟宁说，“我还年轻，老老实实让我背着，保证不会摔着您。”

鲁阿公只好老老实实趴在孟宁背上。

孟宁一路嘴就没停下来。

“丽丽急得直哭，我让许老师先去安抚她了，您老真是养出了个好孙女，”孟宁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才继续往前走，“丽丽其实很喜欢读书的，上次我借给她的格林童话，她看得都舍不得还给我了。”

“许老师是城里来的，我最开始也以为她娇生惯养，肯定待不久，没想到她来了之后，又是找人来给孩子们送吃的送干净的水喝，还用自己的私人关系找朋友来给咱们村里通网线……”

“对了，网线是什么您还不知道吧？”

“通了网线之后，大家只要有手机就能打电话了，还能上网查资料或者视频通话。”

“丽丽舍不得您，但我们去找她爸妈了解情况的时候，他们都说自己挺想孩子的，只是您拦着不让他们见，丽丽懂事，顾及您的感受，明明想念父母，还是不肯离开您。”

“等通了网线之后，他们就能常常通电话，或者视频见面了。”

“村里修路也是大事，等路修通了，不仅他们能常回来看你们，也能接你们出去一起住住。”

“丽丽大了，总要出去读书工作的，您总舍不得让她一辈子窝在这村里，种田度日吧？”

“以后丽丽出息了，肯定接您出去一块儿过，就算您舍不得出去，将来也没人敢欺负她，谁要敢欺负她，您还不第一个冲出去给她出头？”

孟宁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鲁阿公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等到好不容易下山之后，姜斌已经忙完了，看天色这么晚了孟宁还没回来，心里着急准备进山去找。

没想到在山脚下就看到他背着鲁阿公出来了。

姜斌赶紧上前说：“我来吧。”

孟宁这时候也不想逞能了，他背了鲁阿公一路，为了抓住机会劝劝老人家，一路上嘴也没停，现在是又饿又渴。

姜斌把鲁阿公重新背起来之后，才说：“我都担心你没照着人，丽丽一直闹着要自己上来。”

鲁阿公在姜斌背上听到这句话，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

丽丽真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

孟宁挑眉问：“谁拦住的？”

“当然是许老师了，”姜斌说起这事都觉得好笑，“丽丽一直跟她不对付，我还以为许老师受不了这委屈，结果她对付丽丽倒是很拿手，说什么要跟她比赛诗词接龙，谁输了以后就管对方叫姐姐。”

孟宁明知故问：“谁输了？”

一个是研究生毕业来支教的老师，一个是还没开始正是读书的学生，谁输谁赢不是一目了然吗？

姜斌是个绝佳的捧哏：“那战况可以说非常胶着了，最后许老师以微弱的优势侥幸赢了，现在丽丽不得不听她’姐姐‘的话，老老实实在帮罗娟一起，给鲁阿公熬姜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