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了几手,慕雪柔就发现慕雪瑟的棋路完全变了,守则沉稳,攻则凌厉,步步为营,劫中藏劫,不再像从前那般随意冒进,几乎要攻得她无力还击。她有些惊讶,从前慕雪瑟的棋艺同她差不多,不过才短短两个月,慕雪瑟的棋艺怎么精进如此。
下棋可观一个人的心性,慕雪瑟也在观察慕雪柔的棋路,发现她的棋路还和从前一样,小心中带着一些出人意料的机变,如同平时的慕雪柔,温柔里藏着一些俏皮。
慕雪瑟看着眼前不断落下白子的慕雪柔,蓦然间有种恍惚做了一场梦一样的错觉。
仿佛面前的这个少女还是从前那个娇俏可人的三妹妹,并非她前世曾经见过的那个怨毒女子。好像前世种种,不过是南柯一梦。
就算是她现在告诉慕振荣和慕天华有一天慕雪柔会变成那样一个阴毒残忍的女子,然后总有一天会害死他们,别说他们不会相信,恐怕就连慕雪柔自己都不会相信。
这天晚上,慕雪瑟再次陷入噩梦中,她梦见楚赫淡漠的双眼,梦见慕雪柔怨毒的眼神,梦见慕天华被一刀一刀凌迟在她面前,梦见慕振荣被乱箭射死在树林外。
她又一次梦见自己置身在那阴暗狭小的房间里,黑暗和酷刑似乎永无止境。
她梦见荻兰围场如血的红枫,似烈火般将她包围,那烈火边际,并肩走来的楚赫和慕雪柔,他们的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为她的死亡而兴奋。
到了临去赴宴的那天,慕雪云却意外染了风寒,无法成行,无奈之下,慕振荣也就让她好好休息,和童氏带着另外三个女儿,慕天华,以及于涯和两位皇子一同去九江王府赴宴。
由于办的是午宴,他们到了九江王府是正是巳时末,九江王府门口停满了马车,已是宾客盈门。
还未开席,慕振荣就带着几位男子去了男宾聚集的前院,而童氏则带了三个女儿到了后院女客聚集的地方。
才进了后院没走几步,突然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环就端了一碗茶撞到了慕雪瑟的身上,茶水洒了她一身。
“奴婢该死,这位小姐请恕罪。”那个小丫环吓得立刻跪在慕雪瑟面前。
“你是怎么回事,我家小姐的裙子都弄湿了。”跟在慕雪瑟身后的丹青气极。
“算了。”慕雪瑟伸手拦住了质问的丹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
丹青发现周围很多人都在往这里看着,边看还边掩着嘴笑,这里怎么说都是九江王府,她若是质问太过,只会被人说自家小姐轻狂。丹青只好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只是一张小脸气得发红。
“不知府上可有让我换身衣服的地方?”慕雪瑟问着那个小丫环。
“有,奴婢领小姐去吧。”小丫环眼神闪了闪,赶紧点头。
“那好。”慕雪瑟点头,又吩咐丹青道,“丹青,你去把马车上事先备下的衣服来过来。”
“奴婢替小姐去取吧。”小丫环连忙道,“都是奴婢不小心,怎么能劳烦这位姐姐辛苦呢。”
“你认得我家的马车么?”慕雪瑟有些担心地问。
“镇国公府的马车很好认的。”小丫环笑道。
“是么,那你去吧。”慕雪瑟首肯道。
小丫环咧嘴一笑,就撒开了腿往府门外跑,慕雪瑟看着她的背景,唇边慢慢勾勒出一抹笑意,可这笑意却不曾达到她的眼底。
“母亲,你先带两位妹妹进去吧。”慕雪瑟向着童氏道,“我换好了衣服就过去。”
“也好。”童氏看了慕雪瑟一眼,带着慕雪柔和慕雪容先进了内院,只是她的敏感总让她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以回头看了慕雪瑟好几次。
等那个小丫环将替换的衣裙拿过来之后,慕雪瑟就带着丹青,由小丫环领着她们到了一处院子换衣服。
才到了院子门口,慕雪瑟就认出这里是九江王妃居住的院子,小丫环领着她到了一间偏厢房里,只见这间厢房里的家具用的都是上好的玫瑰木,坐垫靠枕用的都是名贵的云锦,白玉瓷瓶里插着刚摘下的荷花,桌上的茶具是做工极难的玲珑瓷,满屋雅致中透出一股富贵来。
慕雪瑟笑了笑,她还以为更换衣服的地方会设在无人居住的偏院,却没想到居然会在九江王妃的正院。而且这个小丫环领她进来,这一整个院子里居然空无一人,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等慕雪瑟进了偏厢,小丫环又从外面关上门,说了句,“小姐先换衣衫,奴婢有些内急,之后再来领你去宴席。”
“无妨,你去吧。”慕雪瑟淡淡道,怎么九江王府的丫环总是那么凑巧地与自己在一起时内急,当真有趣得紧。
“小姐,”丹青也察觉出异样,“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慕雪瑟轻笑了声,“怕什么,换衣服。”
慕雪柔和慕雪容进了内院后,就与童氏分开,童氏去了贵妇围聚的圈子闲谈,慕雪柔和慕雪容则是去找各自相识的别家小姐。她们姐妹几个,之前都常跟着童氏出门赴宴,各自都有一些交好的名门千金。
才走几步,就有几声笑声传入慕雪柔和慕雪容耳中,“哟,这不是冒认医女,欺骗百姓的慕三小姐么?”
“她怎么还有脸出门,也不怕再被别人扔鸡蛋。”
“就是,看她那轻狂的样,姐姐的功劳也敢抢……”
慕雪柔只觉这些话得刺耳无比,她其实本不想这么早就出门的,只想着等这次风头过去了,众人都遗忘了这事再说。可是童氏偏生说九江王府有意跟镇国公府结亲,让她一定要来。这才刚来就成为了别人的笑柄。
她有些难堪地向着说话的几个女子看过去,只见一个八角凉亭里,坐着七八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见慕雪柔看过来,其他几位都收敛了笑容,唯有巡按御史刘大人家的千金刘小姐依旧满面讥讽地看着慕雪柔笑。
毕竟,慕雪柔的父亲是封疆一方,手握兵权的镇国公,其他的官家小姐怕得罪了镇国公府,自然小心。偏偏这位刘小姐不怕,她自认为她的父亲是南越的巡按御史,有监察南越两省军政、民政之权,可查核纠劾慕振荣在南越所行之政。
况且慕振荣为人刚正不阿,不是那种会为了小女儿家的一点口角就打击报复别人的人,所以刘小姐觉得她完全没必要怕慕雪柔。
“慕三小姐,干什么看着我?难道我刚刚说错了?”刘小姐笑得面若娇花,两弯柳叶眉微微扬起,“还有更难听地,我还没说出来呢。”
她同了她父亲刘御史的脾性,心高气傲,又最厌恶窃人之功,沽名钓誉之辈,是以字字如刀,不留一丝情面。
慕雪柔气得俏脸煞白,可是人家说的都是实话,她完全无力反驳,偏偏又句句都说在她的痛脚上,让她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正在左右为难,下不来台间,一旁地慕雪容拉了拉她的袖子,说了句,“三姐姐,别理她们,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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