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安无事地走了好一阵,终于行到山下,上到平路。眼见天色将暗,冯宽随口问了句:
“郡主妹妹,襄阳还有多远?”
“我怎么知道……大概……还要走几天吧。”
“几天?”冯宽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对啊,几天怎么了?”
“那么远,咱们干嘛不坐车呢?一定要徒步过去吗,现在……难道都流行这个?”
“坐车?这地方哪里有车?要是有马车坐,你以为我不想坐啊?”杨应彩无语道。
冯宽眉头一皱,“当然是去景区车站坐呀!郡主妹妹,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景区……车站??”
杨应彩愣了一下,“这深山老林的,人都没有,哪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冯小护卫,我看你不是装疯,是真傻!走吧,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这才是要紧的事!”
没想到这小姑娘说话还挺厉害,冯宽争论不过,撇了撇嘴,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又过去近半个时辰,一路确实没发现有其他人的痕迹,冯宽渐渐相信了她说的话。
“无端端地,怎么跑这种鬼地方来?这姑娘是资深驴友?啥装备也没有,看着也不像啊……”
一时又累又饿,杨应彩叫停歇息,拿出葫芦喝了几口水,冯宽也觉口渴,咽了咽口水问:
“郡主妹妹,能否……借我也喝几口?”
“不行,这可是我的!”
杨应彩倒不是想要霸占这葫芦,主要是之前见他无故昏睡过去,联想到在山洞时,三升、李清灵说过的一些话,她总觉得这葫芦有些古怪。
这期间,杨应彩也用葫芦装水喝过几次,除了水的确会变得清甜可口外,她自己一点反应也没有。心想反正他也忘了之前的事,以防再出“意外”,便先替他保管吧。
“得得得,用不着这么纠结警惕吧!你这人哎,看不出,还挺传统的!”
冯宽苦笑摇头,“我就随便一说而已,真以为我是那种不讲卫生不懂礼貌的人么?真给我我还嫌弃呢。”
“什么这个那个的……”
杨应彩一头雾水,赶紧转移话题,“天都要黑了,还没看到半个村子人影儿,咱们还是想想一会该怎么办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咳咳,郡主妹妹,我觉得……咱们这样走太慢了!”
冯宽一阵摇头晃脑,忽提议道:
“要不,干脆我抱着你走吧!早些离开这鬼地方,找个地方吃吃喝喝,休息一下,岂不快哉?”
“不……不行,我……这怎么能行……”
“荒山野岭的,等下天黑,指不定会有什么豺狼虎豹、妖魔鬼怪出来。不加快些进度,万一横尸山野,被掏心挖肺,那感觉,恐怕不会好受哦……”
杨应彩被唬得不说话,冯宽坏笑一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拔腿就跑……
一路只顾抬眼飞奔,冯宽也不敢低头看她。杨应彩稍稍挣扎了一会,见他确实在一心赶路,并没有其他的无礼举动,渐渐也安静下来。
温玉在怀,清香渗体,可由于有伤在身,且又饿又渴,跑了一阵,冯宽渐渐又慢了下来。
感受着冯宽稳健有力的臂膀、温热壮实的胸膛。山风拂青丝,初月映秀脸,杨应彩不禁有些恍惚,内心深处想着,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好半天,两人都没好意思开口说话。直到感觉胳膊酸麻,察觉到杨应彩身体滑落下去不少之后,冯宽用力往上一抖,重新将她稳稳抱住,顺势苦笑一声:
“郡主妹妹,这里黑魆魆的,连个灯光都没有,哪像是有什么人家啊!是不是走错路了?咱们……不会饿死在这里吧?”
“怎么可能?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谁让你刚才要抱我来着,哼,这会可别想偷懒!本小姐吉人天相,再坚持一会,肯定会有人家的!”
杨应彩眼神坚定道,“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有个老道士给我算过命,说我会长命百岁,我还能活好多好多年呢。”
“切~还有人说我要当大官的呢,那些神棍说的话你也信?”
“怎么不信?我看,你这当官的事就很准嘛!等护送我到了襄阳,再等我回到京城,让我爹给封你个官当当,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郡主妹妹你呀,哈哈,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反正,不管真假,这话我可是记住了。”
又过了一会,再度爬上一个小山坡时,冯宽神困身乏,一言不发地放下杨应彩,自己蹲坐在石头上,手抹热汗、大口喘气。
杨应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下地勉强走了几步,同样也失落至极。
最后忍痛行到坡顶,忽然柳暗花明,杨应彩不禁大喜过望:
“快看!前面有火光,那里肯定有人家!”
冯宽赶紧靠过去,看到不远处的微弱光亮后,顿时也笑道:“郡主妹妹没说错,坚持就是希望!走,咱们赶紧过去!”
重新抱起杨应彩,又行了一会,走近见到了一处人家。冯宽先放下她,自己过去敲门。很快,从里面出来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
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冯宽一遍,小女孩嘟了嘟嘴,皱眉问:
“这位哥哥,你是谁呀?我好像没见过你哦!”
见她模样可爱,冯宽忍不住摸了摸她小脑袋,笑道:
“小妹妹,你家大人呢?我是路过的,看能不能……”
小女孩不闪躲,可也听不懂冯宽什么意思,只是好奇地盯着他看。屋里又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
“秋儿,是谁来了?”
“爷爷,我也不知道,您过来看看……”
小女孩跑回去,没多时,又跟着出来了一位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山上,给冯宽和三升指路的那位樵夫。
老头出来看了一眼冯宽,顿时乐道:
“原来是你呀!怎么跑这里来了呢?你身后……是不是还跟着那位小和尚?”
冯宽一头雾水,“老伯,莫非……您认得我?后面那人……是我妹妹,不是什么和尚。”
“哦……认得,却也不认得。”
老头淡淡一笑,“你们兄妹两个,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呢?”
冯宽抿了抿唇,只说自己要跟妹妹赶路去襄阳,天黑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歇脚。
老头面露难色,低头不语。听到对话,杨应彩忙一瘸一拐地过来:
“老伯伯您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坏人。您就让我们住一晚,随便给些吃的喝的就行,我们也不白要。等到了襄阳,到时一定会重重答谢您!”
老头干笑一声,“不是谢不谢的问题,只是……家里简陋,除了我跟孙女秋儿,倒也没其他人。可拢共就只有两张床,秋儿可以跟我将就一晚,只是你们……”
杨应彩顿时脸热,冯宽挠了挠头,“这事好说,让我妹妹睡床。反正天也不冷,我随便对付一晚就行!”
老头一听,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跟着进了院子。先在堂屋坐下,小女孩端着些野味粗食,清汤淡茶过来,冯宽饿了很久,也不讲究,只管狼吞虎咽,也觉得无比美味。
杨应彩平常精茶细食惯了,白天馒头也只略略嚼了几口。这会见桌面坑洼,碗粗筷糙,又见菜相丑陋,看着却不敢吃。
秋儿嘟嘴问:“姐姐姐姐,你怎么不吃呢?这些好东西,爷爷很少拿给我吃的。”
杨应彩忽然坐立不安,“那个……小妹妹,我刚才水喝多了,肚子涨,暂时吃不下去。先歇一会,等会就吃,等会就吃。”
冯宽正啃着骨头,见秋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笑着递给她一只鸡腿,小女孩咽了咽口水,却又摇了摇头没接。
“秋儿,先去睡吧,别打扰哥哥姐姐了。”
老头忙活完进来,唤了一声,等她不太开心地低头出去,又爽朗笑道:
“乡野小童无礼,让两位见笑啦!”
冯宽嚼着肉不便说话,摆了摆手,杨应彩干笑回道:
“哪里哪里,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老头忽又问道:“方才进屋,见姑娘腿脚不便,是受了伤还是……”
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又灌下茶水,冯宽解释道:“老伯,我妹妹她脚扭了。正要找人看呢,这附近有医生吗?”
老头脸色微变,似乎正在思索“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冯宽使了使眼色,杨应彩忙补充道:“老伯伯,医生……意思就是大夫郎中,小……咳咳,我哥他……后背受了伤,也需要弄些膏药擦擦。”
老头恍然点头,多看了冯宽一眼,“附近就只有我一户人家,再往前走个几十里,那里有个小镇,倒是有家不错的医馆。”
“多谢老伯指点!”
冯宽先是一喜,忙又皱眉问:“可是……既然如此,老伯你们……为什么不搬去那里住呢?这荒山野岭的,多不方便啊!”
老头眼神一黯,好一会才说:
“说来话长啊,我们一家原本也是那镇上的人家。秋儿的爹死得早,她娘……后来又跟了镇上的一个恶人,看不惯我们两个拖油瓶,最后……就把我们给赶出来了……”
“岂有此理!”
杨应彩顿时咬牙切齿,“那人姓甚名谁,明天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如此恶毒!”
“出来之后,虽说日子清苦些。可与山为友,与地作伴,倒也还安静。”
老头苦笑几声,“老头子我还有些力气,平常拣一些柴禾、山货,加上那白云观里还有位女神仙照顾,日子倒也过的去。再说了,那恶人……正好便是我刚才所说,在那镇上开医馆的,你们还有求于人家,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坏了大事!”
“啊??”冯、杨两人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老头摇摇头,铺好床,又多拿了床被子过来,简单交代几句出了门去。
冯宽吃得差不多,伸了个懒腰,见杨应彩神色不太自在,便关心问道:
“哎,在想啥呢?你这茶不思饭不想的,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听老头说起白云观,杨应彩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望着桌上的肉骨头,胃里忽然一阵翻涌,赶紧转身捂住嘴。
冯宽端来盆,一会又递给她葫芦,心里十分不解:
“好端端的富家女不当,偏要来这穷苦山区体验生活,这是何苦呢?”
杨应彩漱了漱口,感觉舒坦许多,冯宽收拾干净回来,见她呆坐着也不说话,以为是那镇上恶人的事,便宽慰道:
“咱们两个有伤在身,势单力薄,还是现实一点,明天先不去找那恶人,镇上应该也不止他一家医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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