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月静静看着通往女宾区的月洞门, 悄然攥紧了衣袖下巴掌长的匕首,即便手心里全是汗, 但目光却格外坚定。
顾希文此时已中迷香和追欢, 想来药力正强,她只需要逼宋寻月进去,呆上那么一会。顾希文在男女之事上不行,不知道追欢的药力下, 能不能叫他成?
若是能成, 屋里追欢点着, 他本就属意宋寻月, 他实际又那般残忍, 推宋寻月进去后,他可还能忍?说不定宋寻月在追欢的作用下,从了也说不准。
但无论成与不成, 她只需拖一会儿, 等二人药效正浓之时, 将宴会上的人都引来,便可将这丑事公之于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追欢,即便清白,他们也百口莫辩。
母亲那晚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只要将宋寻月和顾希文凑到一块, 她便是夫君同长姐苟合的苦主, 便能顺理成章的离开顾希文, 且宋寻月清白有损, 谢尧臣到底是个王爷, 即便再喜欢她,岂能容得下她?必然会休妻。就算他舍不得,众人的压力下,他还能不休吗?
届时她不仅能摆脱顾希文,宋寻月还会被送回本家,那些嫁妆便也能跟着回来。母亲当真好生厉害,能想出这般好的法子。
且看今日之后,宋寻月要如何翻身?谢尧臣可还能继续对着她浓情切意?
一想到今日看到,听到的一切,再想想他们二人分崩离析,宋寻月从此了无生趣的神色,她便觉得心间万般快意!
就在她期待之际,正见宋寻月带着星儿、寄春、栀香三名婢女,出了月洞门,走上花园小径。
宋瑶月不禁屏住呼吸,等到宋寻月离开月洞门内人的视线范围后,她立时便冲了出去,一把握住了宋寻月的手,哭道:“姐姐。”
宋寻月被忽然冒出来宋瑶月狠狠吓了一跳,立时全身发麻,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栀香已先一步上前,挡在宋瑶月和宋寻月之间,厉声道:“何人敢冲撞王妃娘娘?”
说话间,栀香已扣住她的手腕,试图将她抓着宋寻月的手掰开。
但宋瑶月用了吃奶的劲儿,死死拽着宋寻月,手被掰开,便扯住她的衣袖,哭道:“姐姐,是我啊,瑶月。”
宋寻月险些被吓飞的魂这才逐一归位,看清眼前人面容的瞬间,再想想自己刚才被狠狠吓得那一跳,宋寻月心头窜上些火气,蹙眉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说着,拍拍栀香的肩头,示意她让开些,栀香侧了侧身,只让了一点,方便二人说话,人还是站在她们中间,紧盯着宋瑶月。
宋瑶月忙四下看了看,对宋寻月道:“姐姐求你救救我和夫君,王爷看上了夫君的才华,叫他留在府里做幕僚,我们现在根本不得自由,夫君过几日便要参加春闱,姐姐,帮帮我们,救我们出去成不成?”
宋寻月听罢面露疑色,谢尧臣今晚已经做了安排,就等顾希文回话,宋瑶月又来求她做甚?
宋寻月狐疑的打量宋瑶月片刻,很快明白过来。
想来她犯下这等大错,顾希文今晚出逃根本没打算带她,也没有跟她说,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做一代名臣夫人的美梦,想让顾希文参加科举,所以才来求她?
宋寻月可不会管她,试图拽自己衣袖没拽出来,只好道:“父亲都和我断了关系,你又是我哪门子的妹妹?做端顺王的幕僚不好吗?不比穷秀才强。放手!”
宋瑶月死活不放,巴巴看着宋寻月的眼睛,跟着又求道:“看在我们血脉相连的份上!看在这门亲事是我换给你的份上!姐姐跟我去见见夫君成不成?夫君聪慧,他已经想好了法子,只要姐姐帮一点小忙,我们就能逃出去,姐姐求你!”
顾希文早已同谢尧臣私下商量妥当,宋瑶月在胡扯什么?怕不是又想了什么损招,等着诓她过去?
宋寻月看着宋瑶月冷嗤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嘴里可还有半点实话?这么些年,你都做过什么?还求我帮你?你可笑吗?”
说罢,宋寻月继续用力拽衣袖,但袖摆被宋瑶月缠在手上,根本挣脱不得。
宋寻月多一刻钟都不想和她多呆,更不想再听她谎话连篇的掰扯,转头对栀香道:“拉开她。”
栀香连忙上前,帮着宋寻月一起去掰宋瑶月的手指。
即便如此,栀香依旧死死挡在二人中间,宋瑶月另一手握着匕首,根本找不到挟持宋寻月的机会。
就在宋瑶月慌乱着急之际,目光落在了离她最近的栀香身上,念起宋寻月那良善的性子,她眸色一寒,心一横,放开宋寻月手的同时,忽地抽出袖间匕首,一刀便扎进了栀香腰间。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栀香嗓中一声闷哼,捂住了自己的腰,死死盯着宋瑶月,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侧身,将宋寻月完全护在了身后。王爷有恩于她,即便她今日死在这里,也绝不能叫王妃有事。
所有人面上闪过惊恐,宋寻月空白一瞬的大脑,终于在见到栀香腰间渗出鲜血的瞬间反应过来,她一把扶住栀香,正欲叫人,却忽地被宋瑶月打断:“都给我闭嘴!敢叫我就搅动匕首!叫她生不如死!”
宋寻月、寄春、星儿三人立时噤声,宋寻月深吸一口气,看着宋瑶月手里的刀柄,尽力稳住气息,对她道:“你别乱来,也别拔刀。”若是冒然拔刀,栀香说不定会因失血而亡。
宋瑶月见她终于被拿捏,飞速扫了一眼谢尧臣的方向,对宋寻月低声道:“我可以不拔刀,但你要跟我来,你这两个婢女,也得老实着。”
说着,宋瑶月对抱着栀香的宋寻月道:“松开她。”
宋寻月点头,叫栀香稳住身形后,缓缓松开了她,寄春和星儿在宋寻月身后,看着栀香腰间的血迹,吓得脸色已然发白。
寄春根本无法和花字辈的相比,就是普通婢女,和星儿一样,已经被这场面给吓愣住了。毕竟有些人,谢尧臣要放在明面上,演是演不像的,所以寄春这一类,根本不似花字辈般专程教过各种技能。
宋瑶月一手握着栀香腰间的刀,一手揽着她的脖子,往后退去,钻进了植被茂密的花园中,并眼神示意宋寻月跟上。
宋寻月明知前去会发生不好的事,但栀香的命被她捏在手里,她不能不去,只能跟着她上前。谢尧臣应该就在附近,自己时间长点没过去,他肯定会来找。
如此想着,宋寻月借着衣衫被花枝挂住的机会,趁着摘衣服的机会,悄然弄断了身侧罩衫上的一根线,缀在上头的珍珠,一颗一颗,悄然滚落在泥土里。
栀香被宋瑶月牵制着往后退,剧痛之下,她根本说不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忍着,拼尽全力对宋寻月道:“娘娘走,别管我……”
她的命本就是王爷的,他们这些人,早就该凄凉惨死,能活到现在,全仰仗着王爷仁慈,是王爷给他们续得命!也是王爷叫他们脱离苦海,叫他们有尊严的活着!只要能报答王爷,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宋寻月跟着往前走,见栀香颤着手移到匕首附近,立时便意识到她要拔刀,她想死,想叫宋瑶月失去拿捏她的把柄。
谢尧臣那句“死士从不知自己是死士”,骤然从宋寻月脑海中闪过,她眼露惊色,忙安抚栀香道:“你别说话,别多想,还没到非死不可的时候,别乱来。”
她知道这是谢尧臣活在皇权漩涡里必要的生存手段,但栀香与她相处这么久,她怎么忍心看着如此鲜活的人,就这么死在她面前?
但栀香对她的话恍若未闻,还是要去拔刀,就在宋寻月着急之际,宋瑶月也察觉了栀香的动作,她可不能失去这个能拿捏宋寻月的把柄。
宋瑶月手上轻轻一用力,复又将匕首捅深了一些,栀香疼得浑身抽搐,本欲拔刀的手自是**到无法再动。
“宋瑶月!”宋寻月稳住气息,朝她伸手做制止状,沉声道:“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宋瑶月冷嗤一笑,眼底满是疯狂:“我只知不这么做,我的人生才是彻底完了。”
穿过花园,宋瑶月一路引着宋寻月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屋外,门上挂着锁。
宋瑶月在门口站定,她勒着栀香脖子的手回勾,从脖子上拽下一把钥匙,扔在地上,下巴努一努那屋子的门,对宋寻月道:“进去。”
此地在庄园相对隐蔽,等谢尧臣发现宋寻月不见,再找到这里来,怎么也需要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寄春和星儿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怕栀香被杀,不敢大叫,又怕宋寻月进去后被害,两个人六神无主,泪水直流。
宋寻月担忧的看了眼栀香,她的身子已靠着门软倒下去,宋瑶月已经抱不住她。
宋寻月心间骤痛,但那匕首的刀柄,还握在宋瑶月手中,她只能暗自祈祷栀香没事。宋寻月弯腰捡起钥匙,将锁打开,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味的扑面而来,钻入她的鼻息,只觉鼻腔有种被强烈刺激后的刺痛感。
屋里光线微弱,只里间点着一盏微弱的灯,房梁悬着一个香炉,香烟便是从其中飘出。
她谨慎着尽量不留一地的四处观察,谁知刚走进去几步,身后门便从外头被关上。
宋寻月微惊转头,见只是关门无其他异样,这才随后收回目光,复又小心着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宋寻月隐约听见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她心兀自提上嗓子眼,呼吸也跟着紧促起来,她忙拔下头上金簪,紧紧攥在了手里,以做防卫,她站在一张桌子后,沉声道:“谁在里面?”
因紧张而大肆起伏的气息,叫她更多的吸入屋里的香,仅片刻功夫,她便觉头有些晕,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心底隐秘的欲望,恍然被勾起,比以往任何时候来的都要汹涌。
宋寻月即刻明白过来,宋瑶月此番是要做什么?
想起如今好不容易获得的无忧生活,宋寻月心间闪过一丝深切恨意!但此时情况危急,她没空去想宋瑶月,保护自己要紧!
她注意力尽皆锁在里屋传来的呼吸上。
外头的谢尧臣,在原地等了片刻,不禁蹙眉对辰安道:“就这么几步路?怎么还没来?”
辰安道:“臣去看看?”
谢尧臣转身大步走下小亭:“一道去。”
主仆二人一路来到女宾区外的月洞门处,谢尧臣往里扫了一眼,没见宋寻月的身影,心有不解。
辰安亦发觉王妃不在,对谢尧臣道:“王妃娘娘莫不是走岔了路?去了别处寻王爷?”
“刚才过来并无岔路。”谢尧臣再次转身:“沿路找找。”别是见着了什么稀奇的玩意,给绊住了脚。
这次谢尧臣格外留意路旁花园,揣测宋寻月是不是见了什么奇珍异木,进了花园去看。可他的王妃,没道理会自己去看,应该会和他汇合后,叫上他一起去。
这次没走几步,辰安忽地道:“王爷你看。”随后辰安两步进了眼前花园,从微有些凌乱的花丛中,弯腰捡起一个什么东西,捏在指尖处。
谢尧臣走上前问道:“是什么?”
辰安将手里的珍珠递给谢尧臣:“好像是王妃罩衫上的珍珠。”
谢尧臣忙一下从辰安手里抢过,拿至眼下细看,果然是宋寻月身上的珍珠。
这件薄纱罩衫的春装,是他特意叫府里绣娘给她做的,上头所用珍珠皆是上品,京中少见,他不会认错。
他忙进了花园,低头细找,辰安即刻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其吹亮,给谢尧臣照明。
谢尧臣顺着往前看去,果然又见一枚珍珠,谢尧臣深感不妙,忙弯腰顺着地上掉落的珍珠,一路找去。
宋寻月体内的不适愈重,脑袋也跟着昏沉起来,但她还是紧紧攥着手里的簪子,拼命叫自己清醒,丝毫不敢大意。
就在这时,从里屋缓缓走出一个人,身形摇晃,似是喝醉了一般。
宋寻月只看了一眼,即便屋里灯光微弱,但她还是仅凭身形,便认出此人正是顾希文!
前世在他身边那些噩梦霎时浮现眼前,他如恶鬼般的神色,每每牵制住她后,她全然无法挣脱的力气……回忆侵袭而来,她浑身霎时僵硬,只觉四肢冰凉。
即便心知顾希文不行,但前世蒙在心头的阴影,还是于此刻苏醒,张牙舞爪的爬满宋寻月的心,她一下将手里簪子抵在自己脖颈处,厉声道:“你别过来!”
她因紧张手根本收不住力,金簪这一顶,在她脖颈处蹭破一点皮,渗出些许血迹。
顾希文抬手,示意她别怕,随后靠在隔断的墙面,瘫坐在地上,嗤笑一声,对宋寻月道:“你妹妹可真有本事。”
第117节
宋寻月就这般握着金簪,抵着自己脖颈处,垂眸死死盯着他。哪怕是多半句话,都不想跟顾希文多言。
顾希文瞥了一眼她这般警惕的神色,苦笑着道:“这香这么厉害,王妃还能保持理智,拼死以护清白,着实不易。”
说着,顾希文看向宋寻月,神色颇有些玩味。不成想今日宋瑶月折腾这么一大圈,送来的竟是宋寻月。他确实中意过她,若非他那难言之隐,今日倒是很想一亲芳泽。
可叫他绝望的是,这么厉害的香药下,无论他脑子和心有多想,可身子还是不听话。
顾希文自嘲笑笑,对宋寻月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我想问问你,你当真从未中意过我?当初想和我好好过日子的话,也是假的吗?”
宋寻月脑中已是一片混乱,昏沉又燥热,还夹杂着对顾希文的恐惧。诚如顾希文所言,这香着实厉害,如此情况之下,和谢尧臣亲密的那些画面,依旧不断的往外崩。若此刻眼前的人是谢尧臣,她恐怕已完全不能自己。
宋寻月已经有些站不住,她伸手扶住桌面,强撑着一丝理智,对顾希文道:“我是想过和你好好过日子,可你配吗?残忍冷酷,自私狠辣!至于中意,从来没有,前世没有,今生更没有!”
顾希文闻言不解蹙眉:“你在说什么?”
什么前世今生?顾希文不解打量她两眼,莫非因药力缘故,人不清醒了?
谢尧臣同辰安顺着满地掉落的珍珠,很快找到了小屋外,谢尧臣踏出花园的瞬间,正见寄春和星儿摊跪在地上,惊恐啜泣,而门口,宋瑶月挟持着栀香,栀香已经靠着门晕了过去,唇色惨白。
谢尧臣惊骇不已,细细一番打量,这才发觉栀香腰间的匕首。
宋瑶月一见谢尧臣,立时愣在原地,他怎么会这么快找来?怎么会这么快?
按照计划,等里头差不多,她就该去前头引人,把宴会上的人都引来,将顾希文和宋寻月的丑态公之于众,可谢尧臣为什么会这么快赶来?
这才过了多久,有一刻钟吗?他便是在意宋寻月至此,这么快就能找来?
谢尧臣的骤然出现,全然打乱宋寻月的计划,但她反应极快,忙按照之前和娘亲商量好的,做出一副本该在事发后才表现的吓坏的模样,即刻缩成一团,指着屋门哭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顾希文胁迫我,是他逼我的……”
谢尧臣一见宋瑶月这张脸,立时怒从心来。
寄春和星儿蓦然转头,一见谢尧臣,吓坏了的俩人,忙指着门,好不容易说出话,却语序混乱:“娘娘进去了,在里面娘娘……”
谢尧臣深深横了宋瑶月一眼,眼底恨意尽显,匆匆扔给辰安一句“去请二哥”,大步便朝那小屋走去。
门忽地被人从外头踹开,门扇撞击窗扇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得宋寻月和顾希文齐齐转身。
宋寻月手里的金簪复又用力抵上了自己脖子,可下一瞬,她忽见凤尾长冠的轮廓,印着门外暮色微弱的光,宛若剪影般出现在眼前,谢尧臣熟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失神的担忧:“寻月!”
一股浓郁的香味钻入鼻息,谢尧臣被熏得皱鼻。
宋寻月手一松,手里的金簪掉落在地,两步就扑进了谢尧臣怀里,抬手便捂他鼻子:“别闻……”
只扔给他两个字,宋寻月便软在她怀里,但手还在努力捂他口鼻。谢尧臣一把将她接在怀里,在屋里扫视一番,看见了一旁地上瘫坐的顾希文,沉声道:“谁?”
顾希文道:“王爷,是我。宋瑶月在屋里点了香药。”
顾希文?谢尧臣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怀里的宋寻月不对劲,身子软绵绵的,他沉声对他道:“等着。”
说罢,将宋寻月打横抱起,两步出了小屋。
谢尧臣刚出来,便见准备从花园溜走的宋瑶月,她已经钻进了花丛中。
谢尧臣见此,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嫌恶,抱着宋寻月上前,抬脚重重一脚踢在宋瑶月的膝盖弯里。
宋瑶月一声闷哼,吃痛跪地,想起身再走,却发觉右腿又疼又麻,根本支撑不住。
她不甘心的看着宾客区的方向,眼里都快滴出血来,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将所有人都引来!宋寻月和顾希文同在一屋的事,便能揭示于众!若不迫于外界压力,谢尧臣会休妻吗?
而就在这时,辰安带着端顺王和端顺王妃赶来,谢尧臣身边的其余侍从,也齐齐赶了过来。
端顺王一见眼前情形,大惊失色,他的园子里,怎会发生这种事?
他忙指着在门口晕倒的栀香道:“快!将园里的医师请来!”
趁此功夫,谢尧臣低声对辰安道:“去屋里,将燃的香取出来带走。”
他一进去,宋寻月就捂了他的鼻子,叫他别闻,且她现在的状态,他基本已经猜出那是什么香。只是不知这香是什么成分,对身体有没有害,他须得带回去一些,叫宇文昊分辨一下,一旦有害,也好对症下药。
谢尧臣看着在自己怀里瘫软的宋寻月,面颊潮红,呼吸粗重,心间心疼不已!他俯身单膝跪在地上,暂且叫她靠在自己腿上,随后不顾众人眼光,直接脱下蟒袍上的大袖衫,将宋寻月整个人蒙起来,这才重新将她打横抱起,护在怀里。
府里医师很快过来,好几个提着药箱将栀香围住,将她抬上担架,送到另一侧小室中,即刻给栀香看诊。
而顾希文,也被谢尧臣的侍从,从屋里扶了出来,坐下屋前的台阶上,撑着头,捏着眉心用力揉。
谢尧臣就这般抱着宋寻月,看向端顺王,沉声道:“二哥,在你庄园发生这等事,你可得给我个交代。”
端顺王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庄园里,居然还会发生完全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事,神色甚是严肃,看向顾希文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希文抬头,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指向一旁的宋瑶月,道:“是她,她设计将我锁在这屋中,在屋里点了药香,还混着迷香。香炉挂在屋顶,我无法取下,着了她的道。”
端顺王妃担忧不解道:“那琰郡王妃是怎么回事?”
顾希文看向已被谢尧臣侍从拿住的宋瑶月,冷笑着道:“她和她娘亲一直算计琰郡王妃的嫁妆,想来是想借此叫琰郡王妃清白尽失,被琰郡王休妻,从而送还本家,娶回嫁妆。”
谢尧臣闻言了然,目光落在宋瑶月头顶,看来当初计划着给她一杯鸩酒,着实是便宜她了,她就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配得上她这颗肮脏的心。
而就在这时,宋瑶月忽地看向端顺王和王妃,凄厉哭道:“我没有!不是我!是顾希文,是顾希文逼我的!他曾经和我姐姐有过婚约,他喜欢我姐姐,是他逼我今日挟持姐姐过来!我不敢反抗,所以只能、只能照做……”
这也是她娘亲教她的,无论发生何事,错全部推到顾希文身上便是。可惜宋寻月最早没上当,不然骗过去的话,就可以说成是私会!但没关系,娘亲还教了她挟持。
没能公之于众也没关系,她和娘亲还有第三步!谢尧臣心里肯定对宋寻月有了疙瘩,只要有了疙瘩,就不怕拆不开。
说着,宋瑶月拉起自己衣袖,又解下脖颈处的丝带,只见大片的青紫和红肿,出现在众人面前,脖子上的指印,更是触目惊心。众人见此皆惊,便是连谢尧臣,都不禁蹙眉。
宋瑶月哭着道:“顾希文他就是个恶鬼,我这些伤,都是他留下的。”
她指着脖颈处青紫的指印道:“这就是他掐的,你们看,是他掐的!我若是不按他说的做,他会活活掐死我!”
端顺王指一下同来医师中的其中一个,那人上前验伤,随后起身道:“回禀王爷,顾夫人身上的伤,都是真的,且有陈伤和新伤。”
说着,端顺王抬手,指了下顾希文的手,医师会意,抓起顾希文的手,便同宋瑶月脖颈上的指印比对,果然相同。
宋瑶月的指控,可比顾希文有说服力多了,众人大量鄙夷的目光,落在顾希文身上。
顾希文强忍着不适,横眼瞪向宋瑶月。
宋瑶月见此,身子又一哆嗦,接着对端顺王和王妃哭道:“王爷王妃,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自得了王爷看重之后,便觉自己出息了,对我非打即骂,甚至夜里还叫我跪着,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囫囵觉,日日备受他的折磨!顾希文,他就是个恶鬼!是他想要琰郡王妃,这一切都是他逼我做的!”
顾希文喘着气看向宋瑶月,眼底满是厌恨,是他过去小瞧宋瑶月,太没拿她当回事,不成想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翻黑为白。
宋瑶月膝行上前,拉住端顺王妃的手臂,眼泪汪汪的恳求道:“娘娘,娘娘你可要救我啊!”
她知道,今晚之后,谢尧臣和顾希文都不会放过她,但谢尧臣肯定也不会放过顾希文!
只不过,舍不得放开顾希文的还有端顺王。
谢尧臣若想带走他,就必须得留个人质在端顺王府,作为顾希文的妻子,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端顺王妃神色亦是严肃,看向端顺王,投以询问的目光。
端顺王深知,他这弟弟是个情种,这些日子都传到了他耳中,他视王妃入命!此事他这弟弟定不会善罢甘休,但顾希文现在不能离开王府!
端顺王上前对谢尧臣道:“顾先生如今是我府里的幕僚,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尧臣今晚势必是要将顾希文带走!即便他深知,此事的罪魁祸首是宋瑶月,但今晚,他只能先带走顾希文,这是天赐的良机,远比之前的计划更好!
谢尧臣冷嗤一声,对端顺王道:“二哥要给我怎样的答复?罚吗?这种事情,你要怎么罚,才能叫我满意?”
端顺王只好问道:“那三弟打算如何?”
谢尧臣盯着他的眼睛,对他道:“作为琰郡王,我不允许有人在我头上撒野!作为夫君,我更不允许意图欺辱本王王妃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说着,谢尧臣扫了宋瑶月一眼,眼底杀意尽显。
端顺王闻言蹙眉,着实有些为难。若交人,《治国论》未完,若不交人,这件事,谢尧臣确实不会轻拿轻放。
他本打算顾希文写完《治国论》后,再斩草除根,但现在让他死,委实有些舍不得。
谢尧臣自然知道端顺王的心思,眼微眯,对他道:“二哥既然这般犹豫的话,明日便带着你这幕僚一起,勤政殿见吧。”
他哪敢叫顾希文出现在父皇面前?端顺王忙笑道:“呵,三弟哪里话,你我手足兄弟,我自是会向着你。”
左右顾希文他迟早要杀,如今要谢尧臣动手,也无不可,只是可惜《治国论》未完,实在不成,他再广寻天下名士,将此书续完,只能如此,好过顾希文出现在父皇面前。
念及此,端顺王对谢尧臣道:“人你带走吧。但顾夫人也是受此人胁迫,事情既然发生在端顺王府,我也有责任,顾夫人同你三嫂关系亲近,且留在府里养伤,等伤好,我们自会送她回宋家。”
谢尧臣知道,端顺王必会留一个人质在手,不会都放,眼下顾希文比宋瑶月重要多了,且他不会再放过宋瑶月,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谢尧臣抬眼道:“好。”他目光再次从宋瑶月头顶扫过,眼底森寒。
谢尧臣再次看向端顺王,对他道:“我的王妃,在二哥庄园里受害,一旦传出去,想来二哥也得担责。这嘴要如何堵,就交给二哥了。”
端顺王肯定不会叫这丑事流出去,毕竟发生在他府上,有损威严,对谢尧臣道:“三弟放心,二哥一定处理妥当。”
而就在这时,怀里的宋寻月忽然传来声音,对他低声道:“栀香……”
她在担心栀香,谢尧臣心疼低眉,抱着宋寻月便去了暂安置栀香的小室,她被放在担架上搁在榻上,腰间的匕首已拔,血看起来也已经止住,缠了绷带,人还未醒,谢尧臣问道:“她怎么样了?”
医师行礼道:“回禀琰郡王,此女子无大碍,所幸下手的人力气小,且是个小匕首,伤口窄且不算深。纵然剧痛,但未伤及要害,血也很快止住了。”
宋寻月在谢尧臣怀里听闻此言,揪了许久的心弦,霎时绷断,人轻松下来。
谢尧臣松了口气,转头俯身在辰安耳边,低声道:“抓紧派人去请宇文太医,再安排几个人,抬栀香回庄园,切记要稳,不能颠簸。”
辰安依言去吩咐,谢尧臣点了几个护卫上前,将顾希文捆起来,一并带走,谢尧臣只对端顺王道:“二哥,告辞。”
说罢,谢尧臣抱着宋寻月,目视前方,大步离开。
快到门口时,谢尧臣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宋寻月,但宋寻月身上蒙着他的外衣,根本看不到神色。
他眼神有一瞬的游离,他的王妃……在他的外衣下,挑开了他的衣领,那只纤细的手,正在他胸膛上乱抚。
辰安不解道:“王爷,您怎么了?”谢尧臣的大袖衫很大,不仅蒙着宋寻月,且还堆在他脖颈处,辰安根本看不到内里发生了什么。
“没事!”念及宋寻月现在的处境,谢尧臣正色,抱着她继续往外走去。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