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馥王

“他为什么还不醒？”

虽然顾听语的体温逐渐恢复，但他仍处于深度昏厥中，久久没有醒来。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浊阴的耐心耗尽，他猛的勒紧锁链，黑豹轰然倒地。那根细软却带有尖刺的锁链已经深深嵌入黑豹的脖颈，浊阴的力道令黑豹的皮肉外翻。

“……这个解药只能延缓毒性……”黑豹缓缓爬起来，丝毫不在乎淌血的伤口：“要救他，必须得到【馥王】的结晶。”

气氛瞬间诡谲下来。

“夜引狙，你是故意的吧。”

馥王是一种罕见的双生花，一株成熟的馥王大约有两米左右高度，它的姿态极其诡异——从地底冒出两只光秃秃的花枝，枝头缀着两朵巨大的花头。

这两头花一朵朝着北方开放，另一朵则相反。两朵花长得一摸一样，紫红色的花瓣，花蕾则像一团婴儿畸形的血脸，隐隐可以看见嘴唇和紧闭的双眼。

馥王的结晶会在朝北开放的花蕾中吐出，前提是在这过程中，另一头的花蕾需要大量鲜血。供血者必须自愿，如果挣扎时惊动了馥王，那么另一头便无法吐出结晶。

常常有被馥王吸干鲜血的僵尸出现，也就是说，如果想救顾听语，就必须牺牲他们其中一个人。

浊阴牵着黑豹走在最前面，青雀背着顾听语紧随其后，而念行走在最后，一路上三人默默无语，各怀心事。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夜引狙的诡计，三人中不论是谁作为供血者，这都会大大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他们并不怕死——可是他们却怕再也无法陪顾听语度过往后的漫漫岁月。

黑豹看到三人沉默，略带嘲讽的笑了。

馥王位于丛林中心地带，沿途树木异常繁茂，粗大的枝干交相呼应，枝干之间的藤蔓错综复杂，树叶间偶尔有长相奇异的生物一闪而过，五彩斑斓的剧毒蜘蛛和发着荧光的爬行昆虫安静的注视着他们。头顶密密麻麻的枝叶挡住了天空，俨然构成一片树上的绿色海洋。

忽然，原本浓密的树木好像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截断，在一片空地上，除了一株奇异植物立在空地中心，三丈之内寸草不生。

他们终于找到了馥王。

青雀轻轻把顾听语放在一棵大树底下，然后无言的望着顾听语。

他真的很希望时间能够停住，停在顾听语对他笑的那一瞬。哪怕顾听语并不爱他，哪怕顾听语的视线一直看着别人，青雀也心甘情愿的默默守护在他身边。

他有时候甚至会幻想他们以后的生活，清晨他叫他起床，傍晚他为他做饭，然而……

会有以后么？

最终青雀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看向浊阴和念行。

以后的路……靠你们了。

念行表情凝重，“如果你出事……即便是小语醒了，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的命是他的。”

看着青雀转身朝馥王走去，浊阴和念行望着青雀的背影，表情复杂……

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破土而出，他们能体会青雀的感受，而此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正从心底慢慢容纳并且接受同样爱着顾听语的，另一个人。

青雀走入空地中心，他将指尖靠近朝北的那朵花蕾中——只见那紫色的、有着血婴轮廓的花蕾张开模糊的嘴唇，缓缓吸住青雀的手指。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钟都变得异常缓慢，青雀的脸色明显开始苍白，而馥王则好像吸收了养分般慢慢伸直了花茎。

青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而另一头的花蕾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吐出结晶的征兆。

“念行……”眼看青雀单膝跪在地上，浊阴忽然将困住黑豹的锁链递给念行：“我去帮青雀一把，你看好他。”

“算了吧，”念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让小语醒来后对你很感激，我才不会把这机会让给你呢。”

青雀视线开始模糊，他明显感到血液正迅速流失，吸纳自己生命之源的，是一株有着无底洞般能量的怪物。

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青雀抬起头，意外看到念行担忧的面孔。

“换我来。”念行低声说道。

念行小心翼翼的拔出青雀的手指，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自己的手指塞入馥王之嘴中，那棵硕大的植物微微摇晃几下，片刻后再度咬合嘴唇，开始猛烈吸食念行的血液。

一旁的黑豹难以掩饰心中的错愕——怎么会这样呢？

这与他预料当中的情况完全相反，在这几日细心观察中，青雀三人似乎对人类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彼此之间也没有过多的配合，他本来想利用兽性当中的私欲挑拨他们的关系，但结果为什么却变成这样……

朝南方向的花头颜色越来越深，花瓣中血婴的脸已经从淡紫色渐渐过渡到深紫，可是另一头的念行也渐渐软到在地……

浊阴告诉自己要冷静，按照他过去的思维，他会静待念生青雀死去，最后一个人独占顾听语。

这是渔翁之利，再也没有可恶的叽叽喳喳，再也没有人可以干扰他们欢爱。

但令浊阴气恼的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指令了……他将锁链紧紧绑在树干上，然后迅速来到青雀和浊阴身旁。

“……你……他海藻……还算……有良心……”

“没用的蠢货。”

青雀移到另一头的花蕾边，此时的血婴面容已经完全呈现漆黑，那污浊的嘴唇缓缓蠕动，整个馥王剧烈颤抖着，就在这时，一颗小小的透明晶状物质从那黑得发亮的嘴中溢出。

结晶像雪花一般纯净，它刚落下，便被青雀护在手中。

与此同时，浊阴抽出手指，三人飞快的移向顾听语，馥王的结晶会在极短的时间融化，他们必须尽快送入顾听语口中。

“恩……”当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当看到顾听语微微颤动的睫毛时，无论是青雀、浊阴、或是念行，他们的胸腔中没来由的流淌着一阵心悸和暖意。

——那是类似一种非常想哭的冲动。

顾听语睁开眼睛，众人刚要松口气，忽然旁边传来一阵闷吼。脚下的土地微微颤抖，几步之外的馥王剧烈摇晃着，两头花蕾张开血盆大口嘶嘶咆哮。

浊阴扶起顾听语道：“快走！！”

馥王是一种雌雄同体的双生异物，每当它的结晶从一头产出，另一头的花蕾便会摇晃花茎接住结晶将其吃下。

刚才馥王被血液的香味迷惑暂时忘记吞噬结晶，但它现在似乎反应过来，这时的馥王便会吞噬三丈之内所有的生物。

顾听语在浊阴的搀扶下慢慢离开馥王的攻击范围，就在他们即将脱离危险之地时，顾听语回望时忽然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

一只黑豹被锁链捆住，尽管他拼命挣扎，但始终挣脱不开钳制，馥王愤怒的扭曲两头硕大花蕾，眼看就要够到岌岌可危的黑豹，他狂吼嘶叫着拖动伤痕累累的躯体……当视线交汇……顾听语看到一双绝望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