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三清殿仪礼完毕,各自散去之后,观主张伯端又请赵义等人去到东边的“小洞天”参观。
走完通往地下的石梯后,眼前一片开阔,地上铺着平整青砖,墙上燃着玉香明烛,头顶垂下三色经幡,石壁间还镶满各色明珠荧石。
尽管隔绝天日,里面却亮堂如白昼,看得赵义连连叹服不止。
一会又看到靠左前的石壁之间,坐落有两间小屋,赵义又停足问道:
“师尊,这便是传说中,仙人的清修之地么?”
“回陛下,既是传说,就是年代久远不可知。我来到观里的时候,已经就有了。”
说完,张伯端又感叹道:
“仙人的传说,实在太过遥远。现在太平盛世,万民百姓吃住不愁、福寿安康,要在以前,就已经算是神仙般的日子喽!”
赵义开怀大笑,太子赵元佑连忙带头跪呼万岁,原本安静的小洞天内,一时回**着无数声“万岁”,就像千万人齐声恭贺一般。
这几天以来,笼罩在赵义头上的阴霾,终于统统散去。
然好景不长,等众人从地下出来,早有礼部官员和观中弟子在外等候。
赵义乐道:“是不是北边有好消息?”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最后礼部员外郎硬着头皮出来报道:
“回陛下,神京玄都观大弟子林木,晋阳宫执事郭静平,天台宗首座慧成大师,求见陛下和观主,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赵义笑容一滞,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张伯端眉头一皱,当即回复道:
“弘道观与神京、天台宗素无来往,让他们走吧!”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皆面有难色。赵元佑怒道:
“没听观主说吗,还不速速轰走?”
“太子殿下,”礼部员外郎苦着脸,“他们身上带有晋阳子和天台宗主的信物,而且……人已经进到观里来了。”
“那又如何?”
赵元佑毫不退让,“说了不见,他们还敢直接闯进来不成??”
“元佑!”
赵义轻喝一声,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火,随后摆了摆手,“既如此,过去见见无妨,师尊安排一下吧!”
静心阁门口,冯宽默默等待着赵烟萝一行人回来,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其他地方:
“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不出意外,马上就能回客栈啦!
灵儿妹妹,还有三升小和尚,应该找到地方了吧?嗯……说不定都已经住下了呢!以后可就更加热闹了!
过了这么久,小夜现在,应该好了很多吧!不知道能不能下地走路了……
哎,军营之旅基本结束,可回去之后,马上还要练字读书,想想就觉得痛苦。仔细算算,作为学生的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专门学习过了……
这要是马上又穿越回去,估计考试都会不及格吧,毕业证恐怕都拿不到哦……”
湘平按时送来了晚饭。雨势未减,午睡醒来的杨应彩,也按时按点地过来蹭饭。
察觉到湘平比之前的话明显多了不少,随口回答完她的几个问题后,冯宽一边夹菜,一边笑道:
“小妹妹,你这是查户口还是写传记啊?是不是觉得……哥哥我身世神秘,经历颇多,内涵深远,玉树临风呀?”
杨应彩拿自己的筷子,轻轻敲了敲冯宽脑袋。
“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废话!小妹妹千万别把他的话当真,他只是一个大饭桶、大懒虫!”
“嘻嘻,大哥哥可不是这样的人,湘平心里也有些数的。”
冯宽得意一笑,“看吧,还是小孩子说话实诚!我刚才已经很谦虚了好吗?”
约摸二更时分,雨渐渐小了不少。见小南回来,冯宽忍不住问:
“小南妹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冯公子,夜里天凉,我是回来帮公主取衣服的,马上还要回去呢!”
“哦……你现在一个人也能来去自如,进步很大哦,难怪公主殿下会看重你的!”
“天冷路滑,大家都不想跑,就让我回来了。”
小南苦笑连连,“我一个人走路,没人催,自然也就稳当些。不说了不说了,等下回去慢了,她们又要说我。
公子……你也加些衣服,别冻着!”
“多谢提醒,我身体好着呢,快去吧。”
弘道观大同殿内,多方辩难,几番唇枪舌战之后,张伯端直气得咳嗽不止。
赵义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势汹汹的三个人,双手早已握紧成拳。
好在一会明鸿、圣姑及时赶到,替弘道观稍微挽回了一些颓势和名声。
因曾去过神京修习武道,又有天台宗主亲点佛印的经历,赵烟萝便自告奋勇地在中间充当公证。
本以为只是正常的就题论理,没想到玄都观林木、天台宗慧成借题发挥,辩词直指弘道观掺污混浊,扭曲道义,两人一直咄咄相逼,毫不退让,让一向致力于三教合一的张伯端脸色难堪至极。
中途休息,重新换题之后,形势依旧……赵烟萝几番调解无果,最后反而被皇帝赵义呵斥了几句。
一时惊吓委屈,她当即昏倒过去……
四下一惊,赵元佑距离她最近,慌忙扶她起来。
“烟萝,烟萝你怎么了?快,快传太医!!”
“佑儿不必惊慌。”
赵义表面依旧冷酷平静,“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你们先送微儿回去休息吧。”
等一群人出去,赵义又冲那三人道: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夜已深,三位远来是客,还请自去歇息。”
林木连忙起身谢罪:
“弘道观与我同属道门,实在不忍其走上邪路,方才言语得罪之处,还请陛下和观主宽恕。只望公主殿下早日康复,他日一定上门赔罪!”
郭静平全程一言不发,这时也开了口:
“公主与我晋阳宫颇有缘分,今日之事实在遗憾。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陛下只管驱使!”
慧成大师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道:
“我天台宗素来不问世事,宗主更是清静无为。
可现如今,山上的弟子都吃不饱饭,散的散跑的跑,我也只好舔着脸过来,只求陛下能恩赏宽容一些。
另外,弘道观乃京城第一大观,历任观主无不德高望重,道法高深。
即便是我佛门,也不愿意看着它毁经去典,最后像以前的北辽天极宫一样,变成下一个妖魔之地!”
张伯端平复了一会心情,当即哈哈大笑,“听闻慧成大师早已修至缘觉法界。可听你方才这一番言论……竟同三岁小儿一样,无识无知!”
慧成微微一笑,“观主教训得是,我若能悟得大真,望见菩萨、甚至佛法二界,一定亲来观中扫庭三年!”
“师尊不必多言,今日到此为止。”
赵义当即起身,“三位远道而来,可在京城多住些日子。
等四月初八佛诞之日,吾自会再摆经坛,供大家辩习佛法,切磋义理!”
“多谢陛下!”
慧成面露喜色,先行退去,林木、郭静平跟着行了虚礼,很快出了殿门。
三更时分,就当冯宽困乏到极点,蹲下身准备靠着大门歇一会时,只听见如浪潮般的嘈杂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小路拐角拥挤不堪,两队侍卫举着火把,中间侍女提着灯笼,像一条火龙一样朝这里奔涌而来。
觉得应该是赵烟萝回来了,冯宽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身,打起精神来退让到一边。
可又见他们来势汹汹,和之前赵烟萝的队伍不大一样,甚至一句话都不说,便要直奔大门进去,冯宽下意识地上前挡住:
“等等!你们是谁?公主殿下可在里面?”
最前面的几个侍女愣在原地,赵元佑紧跟在她们后面,不禁急怒交加:
“谁在那里??”
一听声音,似乎是太子殿下,冯宽心一紧,可想了想之前胭脂营定下的规矩,还是继续坚持道:
“里面是公主和两位郡主住的地方,麻烦阁下先等一会,等通报清楚,得她们允准之后……”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给我滚开!”
赵元佑霎时无名火起,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把推开身前侍女,抬脚便狠狠踢向冯宽腰间。
冯宽反应不慢,拿长矛一挡,整个人踉跄几步,顺势退到一旁,刚好让出路来。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烟萝抬进屋。敢让她淋到一滴雨,都别想再回去了!”
赵元佑一声厉喝,侍女丫鬟们悚然一惊,顿时如梦初醒,连忙小心翼翼地抬着赵烟萝,从冯宽身旁进了门去。
有那么一瞬间,冯宽恨不得扑上去找赵元佑拼命才好。还好他马上反应过来,觉得可能是赵烟萝出了什么意外,又识趣地往边上再挪了挪。
没了之前门檐的遮挡,雨点不住地往他身上飞去,冯宽没觉得冷,反而感觉舒坦。
等赵元佑也进了门,李小软安排好防卫之后,过来似笑非笑道:
“夜黑事急,看不清楚很正常。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该夸你勇敢!”
“随你便,我现在不想说话!”冯宽不动声色。
没多时,赵元佐、赵元休也赶过来,两人心思都在赵烟萝身上,都没注意和胭脂营的一群女兵侍卫混在一起的冯宽,直接便进了静心阁。
“这回怎么不拦了?”李小软揶揄道。
“你管我?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到了,后半夜交给你,我回屋睡觉!”
冯宽瞪了她一眼,径直回了自己小屋,关紧门窗。
李小软非但不恼,反而露出淡淡笑意:
“还是有点脾气的嘛!”
就刚才那一会,衣服已经湿透。冯宽索性脱了个精光,重新换上甲子营的那套紧身操练服,蒙头便睡。
默默捱了一会,又实在心火难消,加上这几天都没洗澡,身上黏糊糊的不太利爽,他开始翻来覆去地想东想西起来:
“他大爷的,太子殿下很了不起吗?话也不说清楚,说踹就踹!还有之前那个陆谦,啥都不说,拿着鞭子就要抽过来,哥哥我难道长着一副欠揍的样子还是怎么滴?”
想着想着,冯宽越来越替自己感到不值。又坐起身来,在包袱里摸索一阵,找出那条马鞭,往地上狠狠一砸,拿脚在上面又是踩又是碾的。
出了一身汗,还觉得不过瘾,又用左手握着鞭柄,从半空垂下成一条线,把马鞭假想成赵、陆两人的模样,右手照着上面就是一顿**……
“噼啪,噼啪!”
一边抽打,冯宽一边自带拟声词地碎碎念道:
“我叫你丫的嚣张!我叫你丫的张狂!老子今天打不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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